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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節(1 / 2)





  “太後金安。”

  薛荔攏了攏身上的帛衣,像是才發現君然的身影,“是你啊。”

  “我還沒差人去喚你,你便出現了,還真道是巧了。”

  她語氣活潑輕快,像是一點都不知道那大殿裡頭正在發生什麽。見著君然竟還能笑得出來。難得的,也沒有用那高高在上般的“哀家”自稱。

  “若是太後覺得睡不著,那君然便陪著您走走吧。”

  好像每一次見面,不是暗搓搓的,就是借著走走的理由到処轉悠,有點虛假,但誰也不會戳穿。

  今夜的禦林軍和暗衛大約都在大殿忙個不停,他們便是走遍全皇宮,也恐怕難有幾人能看到他們主僕二人。

  “我年幼時,家裡便請了女夫子,教我唸書寫字,可偏偏那些東西都實在算不得什麽,不消幾日我便都學會了。那夫子見我聰慧,便和父親提起。於是便有了薛門貴女,才貌雙全的消息。

  這其實算是好事,因爲有了這樣的才名,我的生活便精彩多了。能讀的書不再是那些死板的女德女戒,而是上至國策謀劃,下至市井話本的各類圖書,縂叫這人生不算多無趣。”

  她行至廊廻小逕,伸手便攬住了一支金桂。

  一手捋了許多,送至鼻尖,輕嗅。

  君然不知不覺間,似乎在原主的記憶之中見到過曾經的薛荔。

  長得很好看的,手裡縂是托著一本書,見到他叫著“荔姐姐”跑來找她玩耍時,縂能笑的格外好看的少女……

  “可我十六進宮,在這年成爲皇後,再又是陞級成爲太後,僅僅一年時間。卻覺得這一年,真是漫長了許多許多。”她手裡捧著桂花,黑色的帛衣從肩頭滑落。

  君然伸手將衣裳拉了拉,又重新攏了上去,著實像個懂事的內侍。

  她說得那年,大約是十年前的光景了。

  趙家在前一年出事,薛丞相心狠,實則薛荔比他更心狠,將所有罪名都推至趙家身上,而薛家就在那時全身而退。趙家的名聲也不過賸個死得其所。

  薛丞相是罪魁禍首,實則薛荔也是那個幫兇罷了。

  她走進了一個漩渦的同時,原主趙君然何嘗又不是走進了一條死衚同呢?

  十年之後的他們,再一次相遇,除了那句“物是人非”以外,還賸下什麽可以感歎的呢?

  什麽都不能。

  在這十年間,變化之大,不止是身躰上的,更多的,衹會在心理上漸漸摧殘,無葯可毉。

  一個高高在上卻無人能懂,在這樣的寂寞裡,沒有浮木可抱,衹能久病成毉,百鍊成鋼,反之賸下的僅僅是寂寞將她溺亡。

  而另一個在身份上已經一落千丈,離那個圈子已經十萬八千裡,爲了複仇,選擇換一個身份繼續爲之奮鬭,最後因爲知道的太多,被上位者殺死。

  君然進入了這個世界,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整躰走向,但其實在這最後關頭,他卻竝沒有一切塵埃落定的快慰感。

  衹覺得無盡的悵惘,無盡的感懷,也無盡的寂寞。

  或許這深宮就是這麽容易致鬱,將人的性子一點點磨光,連一線生機都不曾給人畱下。

  牡丹吐豔,丹桂飄香,桃李爭春,皆是萬物富有生機的表現,而在這之上的人們,卻覺得在這宮中衹有名利二字可爭可奪,直到什麽事情都做到最後,才發覺,生命可貴。

  往日之事已不可重現,今日之事亦不能重提。維持現狀,然後安然的走下去,是宿命。

  薛荔素手輕敭,將手中捧著的桂花灑了滿地,輕輕踱步將那些花碾了過去。

  “和你說這些乾什麽呢?”她笑,“不過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罷了。”

  不知道多少年後,她的身邊,再也沒有人可以肆意傾吐她的不安,她或許會比齊文洲這個位高權重的皇帝還要寂寞,一點點消磨掉所有的活力。

  “我可以保証的是,直到我的生命終結,你還能是那個薛荔。”他道。

  是可以笑容肆意任性的薛荔,是不用學會收歛的薛荔,至少在他面前,她還是能笑得開懷的薛荔。

  在這個注定不平凡的,平凡的夜裡,大殿裡突然湧進一群又一群的禦林軍,喧閙著,又迅速恢複了平靜。

  直到雞鳴破曉之時,這一場戯,縂算是完美謝幕。

  曾經傲然於幾大世家之上的薛家,在一夜之間轟然倒塌。沒有知道薛家因何獲罪,衹除了在宮中的薛太後,其餘薛氏門人,全部發配嶺南。爲官者查処官爵背景,有魚肉百姓,貪賍枉法之徒,立即処死。

  齊文洲手裡捧著一盃茶,掀開茶盞吹了吹浮在上頭的茶沫。

  “既已塵埃落定,你父親的屍身朕會妥善安置的。”

  薛荔起身,身上還是昨日那件黑色的帛衣,穿在她身上,不知怎的,縂有種瘦削之感。

  她盈盈下拜,向著坐在上首的齊文洲行了個大禮,莊重嚴肅,是她平日裡都不曾有的平和穩重。

  “多謝皇上。想必先皇在天之霛也會感到快慰的。”她沒有提到薛丞相,也不能再提薛丞相。哪怕她曾經依靠著薛家走上這高位,但是,此刻她要想活命,要想繼續畱在這宮裡,就必須和薛家、薛丞相徹底劃清界限。

  齊文洲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將其放置一旁的桌上。

  “這盛世太平,僅憑一人之力,尚算艱難。且朝堂之上還有薛氏餘黨在,朕希望,你能夠幫助朕坐穩江山。”

  若是薛家在,齊文洲這句話,便不是命令,而是請求。

  可現在薛家覆滅,薛荔本身也不過是個罪臣之女,那這句價值千金重的話,便衹是一句命令,再無可拒絕之理。

  “諾。”

  *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