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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背広(1 / 2)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远星



校对:孤岛上的魔法使



远处的天空红的就像燃烧着的炭火。



从濠端的十字路口抬头望向黄昏下的神乐坂,一排排亮起燃气灯的夜店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乘着冬季的冷风,远处传来了叫卖香蕉的声音。(注:发源自‘门司港’的‘バナナの叩き売り’一开始就是处理残次品香蕉的露天商会,现在已经发展成非物质文化遗产。)



就算已经到了昭和的新时代,神乐坂也依旧是东京排得上号的娱乐街。不光是工作归来的上班族和学生,去往餐馆或其他店家的,盛装打扮的戏子也很显眼。



八年前关东遭遇大地震之后,东京到处都建起了新的建筑物,但是神乐坂却并不会让人感到见外。古旧的建筑物有很多都保留了下来,纷扰的环境中也飘荡着一股令人怀念的气息。



在人群中,一个穿着皱巴巴的洋装戴着角帽的大学生正在走上坡道。他是在附近市谷的私立大学上学的学生,来神乐坂这边只是为了吃晚饭而已。下午的课程结束之后,才想起来今天晚上自己寄宿的叔父一家出门去了。



就算回去屋也没有热腾腾的饭菜。万幸的是钱包中还有一枚五十钱的银币。吃一份咖喱,顺便再喝一杯啤酒也还是绰绰有余。



道路两旁不断传来招呼客人的声音,不过这个学生却非常不可思议的没有收到任何人的招呼。而他自己似乎也对周围的喧嚣毫不关心的样子,就如同一道影子般的从人群中穿过。



在坡道的中段拐进旁边的街市,不一会之后便出现了一家红砖砌成的店铺。看板上是用油漆写成的「●吃茶 千鸟」。从已经被涂成「●」的涂料下方可以隐约看到一个「纯」字。这是一间聚集学生的便宜的咖啡店。推开那转动不太顺畅的门扉走了进去。



非常少见的没有学生的身影,只有一个面相初老的客人。狭小的店内摆放着观赏植物还有藤编的家具,作为一家地处小路的咖啡店内装却是少见的南洋风格。仿佛要强调热带风情一样,暖气开的非常足。



「哎呀哎呀,晚上好」



身穿有着蓝色三角形花纹和服和白色围裙的大个子女服务员走了过来。烫成卷发的短发,与她那乌黑的粗眉毛非常配。虽然没有询问过详细的年龄,但应该是二十岁冒头的样子。



「宫子,晚上好」



将摘下角的帽拿在手上同时朝她打招呼。宫子露出了漂亮的牙齿笑了出来。



「真是好久不见,上次你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上周」



「诶,是这样么?这还真是……」



女服务员目光开始游离一副做了坏事的表情。虽然拼命想要说些什么来挽救,但结果似乎是什么都没能想出来。



「那么,请到这边!」



仿佛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带着学生往店铺内部的坐席走去。其实在上次来的时候,以及更早之前来的时候也发生过差不多的事情。明明每周都会来这家店一次,但这里的服务员总是记不住他。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不生气。这不是宫子她们的错。只是因为他非常不容易给人留下印象而已。偏白偏瘦的面容眼角和嘴角都没什么特点,虽说五官长得还算端正,但换句话说就是缺乏特征。就像是摆放在洋装店里的人体模特一样,一副很难在人记忆中留下印象的容貌。



生长在神奈川的小田原,也是在那里接受了教育,如今则是东京某私立大学的学生,只不过无论是在哪一所学校他都不曾被同学所注意。跟别人在一起亲密的聊着某些话题的时候,偶尔就会突然被人询问「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的?」。



「说起来,我有没有询问过你的名字啊」



就在走向四人桌的路上,不出预料的宫子发出了询问。这个问题也是她之前问过的。一时间,他稍作停顿了之后,



「……甘木」



仿佛是要将卡在喉咙中的异物吐出去一样做出了回答。报上名字的时候他总是会有些胆怯。



「啊啊,对对。是叫甘木来着的。今天也要点咖喱饭么?」



就算记不住名字,宫子却不可思议的没有忘记他上次点的料理。这是这个服务员的特殊技能。



「嗯嗯……还有啤酒」



「我知道了。请稍等」



接着她便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甘木不喜欢自己的姓氏。理由虽然就在字面上,但他却很少向别人详细的说明。



「啤酒,让您久等了」



宫子将装着充满了泡沫的啤酒的玻璃杯放到桌子上。单手端着的托盘中还有一个装着白色冰淇淋的玻璃容器。似乎是其他客人点的。



「这个季节还要端出那东西么」



如果是盛夏的话就算了,现在可是十二月。而且菜单上也没有冰淇淋。



「有需要的话,我们什么都会做哦。毕竟是『不纯吃茶』」



她的脸上浮现出苦笑。



「那个,原来你也知道啊」



那是在喜欢讲闲话的大学生常客间广为流传的别称。



原本的「千鸟」是一家只提供咖啡的正统的咖啡店,但很遗憾的是最主要的咖啡却一点都不美味。既然如此至少希望能够提供其它的饮料或者料理,然后为了回应这些喜欢讲闲话的大学生们的希望,莫名其妙的就渐渐变成了大众食堂。而现在「纯吃茶」的招牌上「纯」字实际就已经接近消失。



距离甘木有些距离的位置上坐着的那个初老的客人,默默的吃着将烤鱼和腌菜作为配菜的盖饭。实在是跟纯吃茶这个名字相去甚远的菜品。



「这个么,那么大声说我当然会注意到啊。只是,我们这里就算不纯也还是健全的店,所以还希望不要产生那样的误会啊」



像是最近流行的一些可疑的咖啡店那样,女服务员会提供一些亲密接触的服务,当然「千鸟」不提供这些的。这应该也是店主至少还保有的一份矜持了吧。虽说都是欲望,不过为食欲提供服务还算是比较正经的了。



「咖喱等一下就会端出来哦」



随意的将冰淇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之后,宫子转身回去了厨房。虽然现在才注意到,隔壁桌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客人。虽然现在没见到人,但墙上挂着高帽和灰色的洋服。洋服是小格子的花纹,袖口和衣领都有着相当程度的磨损。



(哦?)



甘木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也是灰色的格子花纹。同样也到处都是磨损。两件相似的洋服。还真是奇妙的偶然。



随着靴子与地板碰撞的声音,穿着白色衬衫的客人从卫生间的方向出现了。在隔壁的桌坐下之后,正好面朝甘木所在的方向。



啊,甘木将差点出口的惊叹又给咽了回去。那张脸他是见过的。



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性,一双大而圆的眼睛,嘴唇两端微微下撇。只要见过一次就忘不掉那张脸。他是甘木所在的私立大学德语部的教授。



记得名字应该是——内田荣造。



仔细一想确实也经常在「千鸟」见到学生以外的客人。就算教授到这里来也没有什么好评奇怪的。内田老师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固执。甘木也在上德语的课程,跟其他老师比起来他可以说是异常的严格。预习和复习都是必须,问题回答不上来的话就会被训斥。对于私底的交流当然也相当严格。没有任何交头接耳的声音,课程在完全肃静的环境中进行。是一个会让所有学德语的学生都像见到鬼一样恐惧的教授。



如果被注意到的话就必须要打个招呼才行了啊。只是调整好姿态的甘木,过了许久也不见对方有要出声的样子。他瞪着两只眼睛,一脸严肃的表情将装冰淇淋的容器还有烟灰缸和盐罐这些摆放整齐。看样子是不把这些东西好好摆放整齐就不罢休的样子。这样的动作稍微持续了一会之后,他才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工作一样的伸手拿起用来吃甜点的勺子。



将冰淇淋送入口中的同时,满意的笑容在嘴角扩散开。保持着优雅姿势的同时,一边快速的将冰淇淋送入口中。看样子应该非常喜欢吧。



(感觉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呢)



甘木的视线没有从老师身上离开。感觉就像是发现了如恶鬼般严厉的教授令人意外的另一面一样——不对,因为他对老师的了解还没有深到可以说意外程度。也就只是听过一些有关他的奇怪的传闻而已。像是从很多地方都借了钱,到了发工资的日子甚至会有人跑到教授的办公室里去要钱。不是很富裕这点,从他身上那破旧的衬衫还有裤子就可见一斑。



似乎曾经是某个有名作家门下的人,听说他现在也还会在杂志上发表一些小说和随笔。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是个人物。



「咖喱饭,让您久等了」



头顶上传来了声音,紧接着装咖喱饭的盘子就非常有气势的从面前掠过。茶色的汤汁洒在了桌面上,不过宫子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将勺子摆在了桌子上。



「轻慢用」



摆出一副毫无道歉含义的笑脸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她并非故意,只因为本身就是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



吃着的同时目光再次看向了隔壁的桌子,不知何时起老师的目光就开始凝视起了这边。不过话虽这么说,他视线的前端似乎并非甘木,而是放在桌子上的啤酒和咖喱。要是自己也点这些就好了,或许他现在正在这么想。有着大块的肉和洋葱,看起来确实非常美味。



虽然放下勺子试着打招呼,但老师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只是移动着大大的眼睛,交替看着装咖喱饭的盘子和装啤酒的玻璃杯。或许他并没有注意到甘木是自己的学生。而且今天甘木也跟平常不一样并没有穿学生服,从老师坐的那个位置也看不到放在椅子上的学生帽。



甘木苦笑着再次开始吃饭。存在感很低的他被人忘记长相和名字是很平常的一件事。虽然平常他都会想着这也没有办法然后就放弃,但今天不知为何他却有一点遗憾的心情从心中浮现。或许是对这个老师,稍微涌现出了一点兴趣吧。



然后就在他就着啤酒咽下口中的咖喱饭的瞬间,



「甘木君」



听到这直击内心的声音,饭菜和酒差点从口中喷出来。那双瞪大的眼睛依旧看着料理的同时,老师继续开口说道。



「可以的话,请到这边的桌子来。一起吃晚餐吧」



「您,记得我啊」



这是转移座位的甘木开口问出的第一个问题。依依不舍的品味最后一口冰淇淋的老师,皱起了漆黑的眉毛面无表情的回答。



「怎么能连自己学生的长相都不记得呢」



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股不可思议的温暖在甘木的胸中扩散。虽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啤酒的酒精开始在身体里发挥了作用而已。



「你为什么会在吃咖喱饭的时候喝啤酒呢」



「诶?」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甘木感到了疑惑。



「咖喱饭的辛辣与啤酒的苦味在口中混合,难道不会冲突么。你不觉得这样喝啤酒有点浪费么」



下意识的低头看向眼前的玻璃杯。甘木只不过是怀着想稍微奢侈一点的心情,点咖喱的时候顺便点的而已。



「我,并没有想那么多」



仿佛是在表达叹息般,刚一说完老师就摇了摇头。



「组合跟顺序是很重要的。毕竟都已经难得的在晚餐时间喝啤酒了」



真是抱歉,甘木差一点就顺势把道歉的话说出了口,但是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要道歉的地方。



「老师晚餐是吃了什么样的料理呢」



都已经吃了甜点所以晚餐应该已经结束了才对,但老师却露出惊讶的表情摇了摇头。



「你在说什么呢。我的晚餐现在才刚要开始」



「嗯?」



「先生,您久等了。炸肉排和啤酒,轻慢用」



就在听到宫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的同时,盛着大量厚炸肉排的大盘子和装啤酒的玻璃杯就被放到了桌上。油炸过的食物传来阵阵诱人食欲的香气。老师眼镜后面的双眼中闪烁着光芒,马上他便取了一块炸肉排开始切割。



「那个,您是喜欢在饭前吃冰淇淋么」



「因为有点口渴。就像是餐前酒那样」



将大块的肉排送入口中,紧接着又喝了一大口啤酒。看样子是真的很美味,嘴角都舒缓了下来。



「既然这样的话,先喝点啤酒不就好了么……」



「啤酒要跟适合的食物一起享用会更好,冰淇淋的话就算单独吃也很美味吧。只不过说到底也只是冷饮,光凭这些没办法让肚子满足。既然如此那还是想要大量的炸肉排配上啤酒,怀着这样的欲望同时品尝饭前的冰激凌也别有一番乐趣。正如刚才我说过的那样,组合和顺序很重要」



「是」



这个时候甘木能做的也就只有附和了。完全不懂。这么想着的同时,甘木拼命忍耐着从心底涌现出的笑意。这个老师有着属于自己独特的坚持。不光是外表,连脑袋里想法也非常的有个性。光是听他说话就莫名的觉得有趣。



「不介意的话你也来一块吧。这里的炸肉排还不错」



「我就不用了。感觉剩下来的这些咖喱都有点吃不完」



「那就再点一杯啤酒吧。这样的话应该就能吃得下了吧。等吃完了咖喱饭之后再喝就好」



老师叫来宫子点了两杯啤酒。不知何时老师的杯子已经空了。她心情很好的走向了柜台,接着还是很有气势的将两杯满满当当的啤酒砸在了桌子上。甘木虽然不怎么能喝酒,不过今天他很乐于陪对方喝一杯。



老师就算喝了酒脸色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杯中的液体肉眼可见的被喝掉,然后又再次追加。当然炸肉排也在以飞快的速度被不断消耗。



「甘木君经常来这家店呢」



「每周一次」



将咖喱饭和第一杯啤酒收入腹中之后,甘木终于开始品尝第二杯啤酒。眼角已经开始发热,变重了。



「但是,名字和长相总是没被记住。因为我没什么存在感…….或许还因为名字是甘木吧。也就是说……」



突然就觉得要说明这些有点羞耻。仿佛在把这一切都怪罪到名字上面一样。于是,老师便开始在空中快速的书写「甘木」的汉字。



「写作某,这个字呢」



「诶诶,是的!」



不禁坐直了腰杆,没想到居然能有人明白刚才的这番话。



甘木——竖着写的话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拉长的「某」字一样。只要看过一次之后,就很难再用「甘木」这个发音去读。感觉就像是被当成了一个毫无个性的人一样,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开心。



「老师为什么会记得我的名字呢」



因为觉得有点热所以甘木脱掉了洋服。马上就走来的宫子将其挂到了墙上。



「这个大学里,还是第一次被老师记住」



甘木的语气变得讶异。周围的景色如漩涡般缓缓旋转了起来。而处在中心的正是老师那双大大的眼睛。感觉就像是要被对方吸进去一样,甘木闭上了眼睛。



「因为是长相和名字都很不好记的学生,所以反而觉得很显眼」



黑暗中传来了老师的声音



「似乎不在却又总是待在那里,这种事,对常人来说是很难做到的。换个角度来看的话,这也是一种特殊的才能哦,甘木君」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一样,甘木为了停下来而用食指按住了额头。再次睁开眼,视野稍微恢复了一些。



「……您这是在夸奖我么」



「不,我没有这种打算」



一脸严肃的否定了。



「甘木君是在为自己的存在感太低而烦恼么」



「倒也没有到烦恼的程度,我只是……想要变得更有存在感一点,或者说是更能给人留下印象,想着要是变成一个更有个性的人就好了之类的」



甘木盯着老师的脸。有个性的人。举例来说的话就像这个老师那样。



「没有存在感,并不全是坏事」



老师一口气清空了杯子,甘木也在他的带动下喝光了啤酒。



「如果不用在意会被谁注意到的话,不就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在观察上面了么。存在感太浓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老师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



「我觉得甘木,是个好名字」



大概只是把自己的想法给直白的说了出来而已吧。但「好名字」这个词却深深的留在了甘木的耳朵里。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甘木的记忆就有些暧昧了。



记忆中似乎是因为来将已经空了的大盘子撤下的宫子说了「两位的衣服有些不太好分辨呢」这样的一句话,以此为契机说起了有关衣服的话题。



「我是从同乡的朋友那里借来的」



甘木如此说明。昨天,跟朋友青池去井之头公园划船玩的时候,两人掉到池子里去了。于是他就把自己的学生服晾在青池的公寓,穿着他的洋服回来了。



虽然宫子说不好分辨,但仔细看的话老师的洋服无论材质还是做工都要好上不少。仅仅就只是有些旧而已,破损的地方也有修补的痕迹。



「我的这件是别人的遗物」



老师缓缓对甘木说。



「是从■■老师的家人那里收到的东西。不过跟老师比起来已经是我穿的时间要更长一些了」



■■的部分没有听到,甘木之后也没有重新去确认。



「大学老师也有要去拜访的老师呢」



宫子发出了天真的感想。碗碟碰撞时发出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桌子对面的老师似乎已经正在准备要结账了。空了的杯子和碗碟之间,他已经掏空钱包连零钱都摆了出来。似乎是准备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空。甘木慌忙的也拿出了自己的钱包,但是却被对方非常有自信的给推了回去。



「反正都已经准备好明天去找草平借钱了。现在,就算身无分文也没有关系」



「这才不是没有关系吧。万一突然有别的什么地方要付钱的话该怎么办啊」



「学生没必要为这种事在意。如果我来付钱会让你担心的话,那你就当成是草平请的客就好了。毕竟转来转去到最后钱都是从那个人钱包里出的」



被这奇怪的理由堵住了嘴。「草平」到底是谁。结果到最后都没有问。



在宫子的目送下,两人离开了「千鸟」。夜已经彻底深了。跟说要坐电车回合羽坂附近的老师,在坡道的半路上道别。望着那戴着山高帽,手持拐杖的背影,甘木远远的的目送他离去。



没想到居然会跟那位被评价为严厉的的教授一起度过这么长的时间。虽然也说不上是个好人,但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却很会照顾人。而且,从他那里听说的故事也都很有趣。



因为酒精的作用感觉身体热烘烘的,甘木抱着外套走在路上。夜晚的小店已经收摊,路上的行人也变少了。寄宿的叔父家在小石川那边,是可以从神乐坂走回去的距离。



冷气从衣领灌入,甘木的身体不由得一阵颤抖。虽说夜风已经没在吹了,但大冬天只穿着一件衬衫走在路上还是不太现实。因为喝了太多啤酒导致判断力都变迟钝了。



甘木摊开灰色的洋服将一只手穿了进去。



突然,衬衫下的手臂一阵颤抖。衣服内衬传来一股莫名的凉意,同时还有着毛呢般的触感。在街灯处停下了脚步,凝视着手中的外套。



「奇怪」



这不是从青池那里借来的洋服。是老师穿的那件。因为从墙上取来衣服的人是宫子,应该是她弄错了吧。自己这边也没注意,也就是说老师那边是把甘木的洋服给穿回去了。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回头去追。等明天去大学的时候再送到教授的办公室应该就行了吧。



准备迈开脚步的同时,甘木看着手上的洋服。准备再次披上的时候不知为何他却有些犹豫。



(我的这件是别人的遗物)



老师的声音在耳边苏醒。感觉不太好,心里这么想过之后,他又夸张的摇了摇头。遗物什么的大家不都在穿么。到底,在介意些什么啊。真是蠢死了。



于是甘木很有气势的穿上了洋服。冰冷的触感让后背不禁一震颤抖,这也已经是第二次了。稍微过了一会之后温度渐渐的回来了。大概是因为做工很好所以穿着也很舒服吧。对于自己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或许只是还不习惯品质上乘的衣服而已。



朝着寄宿的家,甘木再次迈开了脚步。



当晚,甘木做了一个梦。



穿着灰色洋服的中年男性,在柳树下被孩童们环绕着。一脸胡茬,看起来有些神经质的脸,有种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的感觉。甘木自己也处在孩子群中。



男性取出黄色带有纹章的手帕,转动着将其细细的拧成一根绳的样子。



「现在这个手帕会变成一条蛇,各位看好了。看好了哦」



在期待的目光中,男性将手帕放进了肩上的箱子,



「这么一来,就会在箱子里变成蛇。现在我就向各位展示。各位瞧好嘞」



说着,他吹着黄铜的笛子同时迈开脚步。



过了许久,然而手帕也没有要变成蛇的意思。终于带领着孩子们,男性来到了一条大河边。河水深不见底,然而他却一步一步的迈向其中。身上穿着的洋服渐渐的漂了起来,仿佛将河面染成灰色般的在水面展开。在岸边孩子们的目光中,水淹没了他的肩膀。



「水深喽,夜沉喽,变直喽」



含糊的呢喃出这些话语之后口中便吐出了气泡,终于全身都沉入了水中。孩子们都发出了失望的声音。没有人因为他的死去而发出叹息,只是怀着气愤接连将石子投出。圆形的波纹在河面上散开。



不断反复做着这样的梦。虽然穿着灰色洋服的男性带着黄手帕一起进入河川这点没有变,但穿着穿着洋服的人却每次都不同。有时是戴着山高帽的内田老师,也有时是朋友青池,甚至有时也会是甘木自己。



冰冷到让人怀疑为什么还没有结冰的河水,仿佛无数细小的针在拉扯着肉体。然而就算这样手帕也还是没有变成蛇。颤抖中决定要继续前进。流动的水没过胸膛的话心跳就会停止。如夜晚般寂静的终结来临之后,就会成为被冰封为坚硬笔直的尸体了吧。



「水深喽,夜沉喽,变直喽」(注:出自夏目漱石《梦十夜》中的第四夜,这里沿用了别人的翻译,基本上就是直译。)



一边流泪一边歌唱,就算河川的水没过脑袋也还是没有死。如闪电贯穿身体般的痛苦。张开嘴想要发出悲鸣却只有冰冷的水不断灌入,心脏如红小豆般萎缩变硬。然而就算这样意识也还是没有消失。用不成声的话语发出呼喊,甘木如今马上就死去,如果不想的话就向神佛祈祷赶紧变成蛇吧。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但甘木却一步也没办法离开被子。就像还在梦中一样整个身体都冻住了,然而头和手脚却像是浸泡在开水中一样。



叔父一家慌忙叫来了医生。虽然不是伤寒或者肺炎之类的疾病,但因为感冒而导致的高烧,似乎有一段时间都必须要静养才行,远处传来了这样的对话。



在那之后整整两天,除了吃饭和上厕所,甘木都躺在借住的二楼房间中度过。



灰色的洋服现在还挂在屋子的横梁上,



会不会就是因为穿了那个才把身体搞坏的呢,不管他再怎么摇头也没办法把这愚蠢的想法从脑袋里赶走。夜晚醒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穿堂风却还是感觉那件洋服在轻轻的晃动。



就像是某种生物一样。



当然,这些都是在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事。只不过是因为发烧导致视觉出了问题而已。甘木这么向自己解释。



他转身背对墙壁,紧紧的闭上了眼。



似乎是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睁开眼的时候,赤红色的夕阳已经照在了地板上。脑袋里像是灌满了炽热的沙一样沉重。或许是到了傍晚体温又上升了也说不定。



无意间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之后,他猛的坐起了身。那件洋服从墙上消失了。到底到哪里去了,因为内心的焦急脑袋都开始晕都转向了起来。



「怎么了。你没事吧」



下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房间一角穿着学生服的青池正盘腿坐在那里。虽然从背后看的话体格跟甘木也差不多,但那张黝黑的圆脸却在无意中断彰显着他健康的身体。



「……哟」



干枯的喉咙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保持坐姿的青池就这样靠了过来,将放在枕边的带吸管的玻璃容器拿到了他的嘴边。温热的液体渐渐浸润身体。



「谢谢。帮大忙了」



终于发出了正常的声音。



「不用客气」



青池露出了白色的牙齿。他是位于小田原的一家便当店家的次男,跟甘木打小就非常熟。成绩优秀还非常有韧劲,无论到什么地方总是人群的中心。跟没什么存在感的甘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很合得来,很不可思议但两人的交往就这样一直没有中断。



以前他因为这样的性格父母那边劝他去上陆军的军官学校,不过本人比起那种目标倒是立志要走上文学的道路,于是便朝着相反的方向选择了跟甘木不一样的私立大学的文学部。



相比因病休学的甘木他早一年就来到了东京,现在住在荻漥的一个便宜的公寓。过着忙于兼职的苦日子,不过本人似乎过的很充实。聊天的时候,就会谈起自己最近读到的书还有自己创作的小说这些也导致了话题的时间会拖得很长。前几天乘船时候之所以会摔进水池,也是因为青池谈论自己作为目标的文学时的候过于激动,兴奋的站起身才导致的。虽然跟内田老师不太一样,不过青池也是个有着强烈个性的家伙。



「你的学生服已经晾干所以我给你送过来了,没想到你居然生病了。莫非,又是这里的问题恶化了么」



青池用手指向了自己的脖子。甘木之所以会晚了一年才进入大学,原因就是结核性淋巴结炎。当然现在已经彻底治好了。叔父一家之所以会马上找来医生,也是担心这个病复发。



「只是单纯的感冒。发烧有点严重就是了」



「那么是因为我之前害你从船上掉下去么?」



看到青池愧疚的模样。他慌忙摇头。



「不,不是的。原因……我想大概是因为别的」



因为穿了奇怪的洋服这种话实在是说不出口。突然,甘木注意到放在青池膝盖上的东西。而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甘木的视线。



「啊啊,这个啊。因为以为是我的所以就取下来了,但仔细一看又不太一样。这件洋服,是怎么回事」



「那是……」



一瞬,甘木的话语变得含糊。



「是我们大学教德语的老师的东西。之前,不小心弄错给拿回来了」



「嗯」



青池将洋服翻了个面,仔细的看着内里。



「东西不错,但是很旧呢。那个老师年龄很大么」



「年龄倒也不大……叫内田荣造的老师。那个老师是在自己的恩师过世的时候,作为遗物收到的这个东西」



将洋服摊开的青池,就这样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那也就是说,现在我的洋服在那位老师那里?」



说起来也是。青池之所以过来送学生服,就是准备顺便把自己的洋服带回去吧。让他白跑一趟了。



「不好意思。就是这样。下回,等我把东西拿回来之后再给你送过去」



「嗯,这倒也行」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青池突然露出了笑容。



「这件洋服,在你病好之前可以先借给我么。我以前就一直想要一件这样的洋服了。而且那个老师也穿着我的那件,算是扯平了」



青木感觉自己后背都僵住了。恐怕并不光是因为发烧的缘故。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穿那件洋服比较好」



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青池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有点不太对劲,这件洋服」



「有什么问题?」



青池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朝前探出了身子。事到如今想要隐瞒也不可能了。于是甘木便怀着被嘲笑的觉悟,将自己穿着洋服回来那天晚上做的梦详细的说了出来。梦中在冰冷的水中被淹死之后,醒来就开始莫名的发高烧身体也动不了,还有半夜的时候看到洋服在空中飘的事他也给说出来了。



最开始还一脸严肃的点头的青池,不出预料的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这家伙情感意外的还挺丰富呢」



看到对方一副捉弄自己的样子,甘木有些生气。



「我没有开玩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那种噩梦。就像是身处某种虚构的故事中一样,感觉很奇怪……」



「你啊,都是因为身体不好啦。眼睛产生了错觉,精神也会变得奇怪。平常的话梦里看到了什么的你是绝对不可能会跟现实联系到一起的……总之你就先躺着吧」



甘木老老实实的盖上了被子。确实或许他说的没错。这么一说感觉天花板上圆形的木纹都看起来更亮了。



「那种事在小说中倒是有。或许就是在书里看过的内容,残留在了脑袋里的某处。记忆什么的本身就不是那么确定的东西」



「我不知道啊。青池你的话或许不一样就是了」



甘木平常几乎不会去读小说这类东西。父母对戏剧和讲坛这些也没有兴趣,从小的时候开始就没怎么接触过物语一类的东西。虽然偶尔会从青池那里借来他的藏书,但基本上就只是读个大概就结束了。



「我不是说了大脑的某处么。就算是本人已经忘了,也会因为某种契机而变成梦出现……精神分析学的书上面有写。为了发烧这件事情找了个别的理由来说明。而且我们,之前还掉到池塘里了」



听着这些话的同时自信甘木也渐渐的没了自信。或许,那就是甘木记忆中发生过的事。仅仅只是,因为洋服而被引了出来。做梦的契机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件事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地方的什么内容而被联系在了一起呢。



「梦的事情再怎么想也不会有结果。你还是休息下吧」



正如青池所说。甘木用被子把脖子盖好,两人就这样闲聊了一会。



虽然没有再说那个梦,但甘木却一直在意着放在青池膝盖上的洋服。他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心爱的猫一样,他不断用手温柔的抚摸那件衣服的领口。



注意到的时候,窗外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青池回去之后,漆黑的房间中就只剩下甘木一个人了。



那件灰色的洋服也已经没有了踪影。



就像是附在身上的坏东西离开了一样,只过了一晚烧就退了。



洋服已经被青池给带走。甘木无论如何都很担心他的情况。希望他没有像自己这样病倒就好了。虽说青池居住的那个位于荻漥的公寓有管理人,但管理人肯定不会那么细心的照顾病人。



虽然很想去把东西拿回来,但结果这天还是在房间里度过了。至少今天一天还是待在屋里静养,叔母如此阻止了他。最近这几天都只吃了清淡的粥,体力根本就不支持突然出远门。所以他也就乖乖的遵从了。



第二天星期日是个大晴天。决定吃过午饭后就去荻漥,就在久违的收起被子整理房间的时候,楼下的玄关处传来了声音。



似乎是有什么人前来拜访了。叔父夫妻二人都不在,楼下传来的是还在上小学的外甥那富有朝气的声音。在二楼听到这样的回应之后,楼梯就传来了不断靠近的脚步声。



客人是来找甘木的。没准来的人就是青池。就在他将手放在门上准备走出房间的时候,对方却已经先一步拉开了门。



「哇啊」



没忍住发出了声音。带着山高帽,穿着黑色外套的中年男性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是之前在「千鸟」一起吃过饭的内田先生。



「早上好,甘木君」



老师微微抬起帽子向他打招呼。



「早……早上好」



就在甘木终于做出回答的时候,一个包裹被塞到了他的手上。仔细一看,那是一件灰色的洋服。当然并不是曾经存在于这间屋子中的那件属于老师的洋服。而是去「千鸟」那晚。甘木所穿着的那件。



「这是你的东西。相对的我的那件应该在这里才对」



听起来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一双大大的黑色瞳孔中映射出甘木的脸。这几天,他肯定都在教员办公室里等着甘木把东西送来吧。因为自己迟迟没有现身,没办法才他会在休息日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想到这些满心抱歉的甘木身体不禁一震颤抖。



「真是抱歉。因为这边稍微发生了一些事情……」



甘木朝对方低下头,将青池把衣服拿走的事情始末讲了出来。接着又说自己现在正准备去找他把衣服拿回来。老师听完这些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的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吧。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真的是非常抱歉」



「不,你也没必要反复道歉。把东西拿走的,是那个叫青池的学生对吧。总之现在应该要做的是赶快去找他吧。那个学生住的地方。是在荻漥对吧」



「诶?」



甘木歪过脑袋。这人到底在说什么呢。



「老师也要一起去么?」



甘木还以为肯定是自己一个人过去。但老师却好像很着急的样子重新戴好了帽子。



「这样的话不是能更快解决这件事么。毕竟去取的是我的东西,我就算同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总之请赶紧准备吧」



不由分说的下达了命令之后,老师就走下了楼梯。



甘木二人乘坐市内电车去往了水道桥,准备换乘省线的中央线。



在水道桥车站等待期间,甘木悄悄看向一旁的老师。黑色的外套配上相同颜色的裤子。山高帽和竹制的拐杖。再加上白色的军用手套——虽然每一样都很常见,但是组合在一起之后却让人感觉莫名的考究。非常适合这位老师。



没有过多的寒暄语对话,老师静静保持沉默。但是在崭新的红豆色电车进入站台的时候,他的脸颊却略微舒缓了。



急急忙忙的进入电车之后,看到两侧沿着窗户的长座椅时老师一瞬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紧接着便毫不犹豫的脱掉了鞋,面朝窗外在座位上稳稳的正坐了下去。



乘客的视线瞬间就聚集了过来。除了小孩之外是不会有人像这样坐到位子上的。然而就算是在电车开动之后,老师也还是连眼都不眨的盯着窗外变换的景色。现在,如果有人从外面看向这辆电车的话,就能看到一张严肃的中年人的脸贴在窗户上。肯定会非常惊讶吧。



「平常总是像这样么?」



坐在一旁的甘木小声询问。明明就坐在身旁,但身体的朝向却正好相反,这让他难以冷静。



「如果座位是朝向前进的方向或者跟前进方向相反的话,就算是我也不会像这样坐。这种长座位如果想要看外面的话,就只能这样坐了吧」



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窗户的做出了回答。不去看那些个景色,这个选项似乎并不存在。尽最大可能欣赏车窗外的景色,这应该也是老师的坚持之一吧。



「您似乎很喜欢电车呢」



「我喜欢的是蒸汽火车。电车感觉缺少味道」



此时电车到达了隔壁的饭田桥车站。老师的眼睛微微朝甘木的方向望了一眼。



「你在坐车的时候不看窗外么」



「啊?……是,不怎么看」



「难得坐在交通工具里,不看窗外的话那都在做些什么呢。你回老家的时候还是会坐火车的吧」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感觉就像是叫人用平常不会用到的那部分大脑去思考一样。



「这个……看看杂志还有报纸,打瞌睡,或者喝买来的茶水之类的……」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觉得自己才是比较奇怪的那一边。甘木扭动身体,看向身后的窗户。于是,就被老师警告了。



「又不是在拧抹布,不要用那种不成体统的姿势去看窗外。如果要这样的话你还是去看报纸吧」



话虽如此但手边并没有报纸,甘木也没有像老师那样脱鞋的勇气。能做的就只有将放在布包里面的青池的那件洋服,摆在膝盖上无聊来回把玩了。



「我还是学生的时候,经常往返于东京和冈山的老家。无论是什么地方的景色,只要让我看到就能够马上回答出来。沿线的哪家的房子重建了,什么地方的树被砍倒了这些我都能记得」



「这样啊」



甘木半信半疑的附和着。就算再怎么喜欢列车,真的有人能连这种事情都记住么。不过话虽如此,老师倒是一副非常认真的模样。至少本人是这么认为的吧。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左右两人到了荻漥。



车站前的道路旁,开在瓦房中的商家和空地各占一半排列着。高层建筑物一个都没有看到。非常郊外或者说是乡下的风景。



披着残损的半袖衣,垂着不成体统的长发,非常符合文艺青年风格的年轻人坐在长椅上嚼着烤山芋。「世田谷一代住的是左翼作家,大森一代住的是流行作家,而这一代住的则是三流作家」记得青池曾经笑着说过这种话。



甘木带头走在满是尘土的道路上。距离目的地青池的公寓就只剩下几分钟的路程了。



荻漥是一块绿意盎然的别墅地,有非常多资本家的大房子。载着肥桶的四轮马车,还有黑色的汽车子在同一条道路上奔跑着。



「那个名叫青池的学生,是不是特别喜欢擅自拿走别人的东西呢」



背后传来了老师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强烈到扎人的视线。



「没有那回事。虽然因为缺钱,有时候会问别人借钱……」



「些许的欠款也是没有办法的。就像是水会从高处流向低处那样,钱也是会从有的地方流向没有的地方。这就像是物理法则一样」



突然老师就说出了这番很有说服力的话语。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出现物理法则这个词。话说回来,听说老师也经常借钱。



「或许因为是很高级的洋服,所以忍不住就想要借过来看看吧」



甘木其实也不太相信自己刚说出来的这些话。虽然青池也会有厚脸皮的时候,但至今为止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无论是洋服的品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是在难以想象青池会因为这些就失去理性。



「高级那是当然的。因为那原本是漱石老师洋服」



「诶」



「甘木不禁停住了脚步」



「漱石老师,是夏目漱石么」



就算是对文学不怎么了解的甘木也知道他的长相和名字。就在前几天,从青池那里借来的——准确来应该是被强迫的,哪篇都好总是先读读看,所以就从书架上随便抽了几本带了回去。在那之前甘木都还没有阅读过漱石的作品,不过青池却是位热心的读者。现代日本文学的开端果然还是从漱石这里开始的,这样的话听他说过很多遍了。



「我不是说过,年轻的时候我曾经进过漱石老师的门下,你不记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