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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秋(1 / 2)



不久之后,迎来了七夕。



时间过得很快,端午节至今已过了两个月,皇太子依旧不曾造访樱花宫。不过,七夕和上巳节、端午节不同,是以皇太子为主的仪式,这次他一定会现身。



这将是马醉木和其他公主登殿后,皇太子第一次正式踏进樱花宫。因此可以感受到所有宫殿的女官,都为了趁这个机会掳获皇太子的心,而卯足了全力。



「听说,秋殿每天都会收到装着绫罗绸缎和发簪的箱子。」



听到早桃的话,正在为七夕的仪式准备衣服的五加,忍不住叹着气。



「西家似乎为七夕宴使出了浑身解数。」



「就连宗家派来的女官,也都要协助修改衣服。只要走进秋殿,每天都可以看到很多正在缝制的衣裳,简直就快被五彩缤纷的大浪吞噬了。」



早桃瞥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忍不住喟然而叹。



「但夏殿完全没有这种动静。我真的不希望滨木绵公主成为樱君。要是她入宫的话,所有女官会悲泣成一团吧!」



听说真赭薄会将高级的绸缎赏赐给女官,但滨木绵甚至连一块麻布都不会给。



五加听了忍不住颦眉。



「怎么会这样?南家不是送了很多衣服来吗?」



「听说她会把那些衣服偷偷送往城外贱卖,再将换得的钱买酒喝。」



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虽然比夏殿好多了……但春殿能不能再加把劲呢?」



马醉木听到五加带着怨气的话,轻轻地苦笑着。



「你不要嫉妒人家啦!春殿有春殿的作法,不是吗?」



「虽然是这样……」五加瞪着挂在衣架上的和服,心浮气躁地说:「如果老爷愿意多花点钱在这上面,也不必担心会有报应。」



马醉木忍不住轻声喟然,不由得回想起这两个月来发生的许多事。



首先,她在对五加说想要回府的隔天,藤波就上门来找她。



「我听五加说了,你万万不可回府。」



藤波不同意她回府,面露难色且坚决反对马醉木的想法。



「兄长应该会为这次的事,捎信来道歉,你等看了信之后再决定也不迟。」



「但是……皇太子的道歉信,也是写给四名公主,也必定仅是一些客套话而已,根本没什么好高兴的。」



藤波听着她委屈的牢骚,似乎下定了决心,坚定地摇了摇头。



「姐姐,兄长对你登殿只会感到高兴,绝对不会看不起你,或是说你是什么乌太夫。如果真的有什么乌太夫,那也是想要扭曲不利于自己的现实之人。在宫中,带有恶意的谎言很容易不胫而走,充满善意的真相却无法传达,就连我也常常因为身份的关系,难以实话实说。虽然我无法详细说明,但请你相信我,请一定要继续留下来。」



马醉木被她的气势震慑住,忍不住点了点头。既然藤波会这么说,显然是有什么不便让自己知道的隐情吧!



马醉木打算返乡回府一事,终于解决了,春殿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女官和女僮仆都被主子昨天的想法惊吓到了。



马醉木感到很对不起她们,这时她想起了昨天紫衣的事。



「藤波公主,您该不会昨天也来过这里吧?」



由于马醉木昨天睡着了,觉得有些对不起藤波,所以这么问她。



「没有啊!你为什么觉得我有来过?」藤波瞪大了眼睛说。



「咦?不是您把金乌陛下听差的信带来的吗?」马醉木拿出紫衣问道。



藤波的表情突然紧张起来。



「对,没错没错,我真是昏了头!但那个听差找你有什么事?」



藤波似乎并不知道绑在橘树枝上那封信的内容。



『请坚强以对,避免重蹈令堂的复辙。』



既然说是「重蹈复辙」,感觉并非是好事。马醉木不知道对方为何会这么说,她想要问藤波,但又觉得连自己也不懂的事,以同样方式被带大的藤波也不可能会懂,看来必须直接问问那个听差。



没想到马醉木一说要写回信给听差时,藤波不认同地蹙起眉头。



「和听差通信,并不是值得鼓励的事……」



等到藤波离开后,马醉木不经意地试着向五加打听,竟然是大失策。五加一听到「重蹈复辙」这几个字,立刻脸色大变。



「您在说什么啊?这是听谁说的?」



五加怒气冲冲地问,马醉木被她吓到了。



「我只是刚好听到那些女官这么说。」



五加听了她的回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真是没有大脑,我得好好地叮咛她们……马醉木公主,您听好了,」五加挑起眉毛,毫不犹豫地说:「之后即使有人议论您的母亲大人,也绝对不要理会他们。您只要知道,您的母亲大人是非常出色的人。」



五加一说完便立即转过身,马醉木第一次对她产生了怀疑。五加有事瞒着我。



虽然她原本打算悄悄探问其他女官,但也无法如愿。因为五加已经抢先一步嘱咐女官,不要随便轻言。马醉木也问了早桃,但她并不是东领的人,对解东家的事不太瞭解。



到底该怎么办呢?马醉木忍不住苦恼,早桃提出了一个对策。



「要不要由我来和东家联络?」



在樱花宫内,四家公主必须透过藤花殿才能与外界联系。公主写的信要先透过近侍交给藤花殿的女官,再由藤花殿的主人交给外面的人。这是唯一的联络方式。



早桃是打杂的下等女官,偶尔会去樱花宫外,她说自己也常写信回家或寄给弟弟。由于不是正规的手段,所以无法保证信件必定能寄到东领。但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了。虽然早桃说,不知道下次何时才能外出,但马醉木还是偷偷把信先交给了她。



「如果你知道写信给我的听差是谁,能否告诉我?」



「我知道了,我会负责调查。若是宗家的听差,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



早桃很有自信地打保票。



几天之后,早桃又纳闷地来找马醉木,手上拿着一封信。



「还是查不到是谁。但在我去向宗家的人打听的隔天,这封信就出现在我的写字台上。」



早桃交给她的信上,用优美的字迹写着『马醉木公主芳启』。马醉木带着紧张的心情打开信,发现上面只写了关心她的内容,完全没有提到「重蹈复辙」的事。不久之后,又收到了东家的信,信中也只关心马醉木的健康,至于母亲的事,只说无法在信中提及。



「我会再写信给东家。除此之外……也会回信给宗家的听差。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将信放在你的写字台上?」



「好的,没问题。」



早桃似乎也很想知道那个听差到底是谁,所以欣然答应了马醉木的要求。早桃放在写字台上的信很快又消失了,几天之后,在写字台上发现了回信。



于是,马醉木透过早桃与那名听差秘密通信。听差写给马醉木的信,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再也没有提到有关「重蹈复辙」的事。



马醉木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就这样来到七夕的前一天。



马醉木郁郁寡欢地做着准备工作,耳边传来五加严厉的疑问声。



「公主,您究竟在做什么?」



「……我想把衣服挂在这里作为装饰。」



樱花宫都会把漂亮的衣服挂在衣架上,作为房间内的装饰品。马醉木一脸讶异,不知道五加为什么露出那么厌恶的表情,还从她手上把衣服抢了过去。



「这不是苏芳的和服吗?」



这是之前真赭薄送给马醉木的见面礼。



五加看着和服发出的美丽光泽轻蹙眉头,一脸悲痛地叹着气。



「难道您没有自尊心吗!把衣服挂起来当装饰品当然没问题,但为什么偏偏挂其他家公主送的衣服呢?简直岂有此理!」



马醉木被五加骂得缩成一团,抬眼看着五加。



「因为我找不到其他适合这个季节的衣服。」



「既然这样,就不必硬要当装饰。竟然在七夕挂这件衣服,真是太荒唐了!」



五加咬牙切齿地说完后,粗暴地把苏芳的和服揉成一团。



马醉木看到漂亮的深红色和服被揉乱了,内心很是难过。



在樱花宫内,七夕是公主送衣服给皇太子的节日。



传说中,八咫乌一族以前来自一个名叫〈唐土〉的地方。在那里,有一对情人被拆散了,每年只有在七夕的晚上才能见面。由于唐土的女人个个精通女红,到了山内,七夕便成为女人许愿自己的女红等技艺精进,同时能向男子表达爱慕的日子。以前的女人有心仪的对象时,会耗费一年的时间,缝制两件漂亮的衣服,一件穿在自己身上,另一件送给意中的男子。



不过,现在没有人会想花一年时间缝制衣服,更何况很多公主根本就不会女红。马醉木也是坐在几乎快完成的衣服前,象微性的缝上一、两针,然后再穿上那件衣服去参加七夕的仪式,其他公主八成也差不多。



她来到举行仪式的土用门舞台,发现供品台已经搭建好了,上面排放了许多物件。被称为〈星座〉的供品台上,有着五彩缤纷的线和布,还放了金针和银针等女红使用的工具。四家公主的座位旁则准备了衣架,都挂着要进贡给皇太子的和服。



公主把成对和服中的其中一件穿在身上,另一件挂在衣架上。



「只剩下秋殿公主了,她到底在磨蹭什么?」



五加忍不住抱怨,秋殿一行人好像听到她的怨言似的,终于姗姗来迟。秋殿女官们穿红着绿都在意料之中,当所有人看到真赭薄的身影时,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



真赭薄的衣服简直可用登峰造极来形容。



从领口中央到袖子,然后到和服的下摆,都是呈放射状的精细羽毛图案,可能是模仿展翅的赤乌和金乌。在座的女官看到真赭薄的衣服后,忍不住发出感叹的声音,当她渐越走越近时,她衣服上的图案更是令人惊叹。像是细腻羽毛的图样并非以一整块布染出来,而是用小碎布接缝起来的。



远看真赭薄的衣服,从领口到衣摆,是烈火般的鲜红到柔和淡红的渐层,但是近看之后,才发现是以精心挑选的小布片缝制而成。



这件衣服到底花了多少工夫?这比用一整块布做成的衣服更加考究,更加奢华,宛如赤乌在晚霞的天空中张开红色的翅膀。挂在衣架上准备进贡给皇太子的和服,则利用布料模仿了金色羽毛,宛如一只金乌。用不同比例的金线和银线,编织出的布片聚集在一起,形成了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金银涟漪。



虽然每一家的公主都准备了华丽的和服,但很明显的,西家的和服独占鳌头。



「这是秋殿公主亲手做的。」菊野大声宣称道。



「怎么可能?」其他家的女官都难以置信。



「是真的。」真赭薄自信满满地说:「这是我为了皇太子殿下,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所做的上衣note,完全不假他人之手。」



注:(注10)上衣,日本和服十二单衣之一,采垂领广袖的设计,穿于打衣外层,式样非常华丽。↑



女官议论纷纷,有人说,一定是由女官代劳。



真赭薄狠狠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突然用严肃的口吻说:「我爱皇太子,要送给心爱之人所穿的衣服,怎么可能让其他女人帮忙?这件从头到尾都是我亲手做的,这是我最低限度的矜持。只要想到殿下,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把这件衣服交到殿下的手上,他就会发现谁最爱他。」



真赭薄直视着马醉木,说出最后那句话。



马醉木为自己并没有在要送给皇太子的和服上,多花点心思感而到羞愧不已。白珠可能也有同感。滨木绵虽然面不改色,但现场陷入了令人心惊胆战的沉默。



听到等候已久的皇太子终于来访时,真赭薄立刻露出兴奋的表情,马醉木内心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四只马拉的飞车从空中驰向土用门,当飞车落地,内帘下方露出了紫色的衣摆。



马醉忍不住心跳加速了起来,虽然不想看到皇太子和真赭薄在一起,但依旧无法克制内心的激动。



「皇太子殿下,驾到!」



马夫恭敬地行了礼,掀开了帘子,所有女官同时探出身体,却瞧见黑衣外穿着紫色长衣的人,众人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皇太子的近侍坐在飞车上,满脸紧张,紧紧靠在车内。



「怎么又是你!」茶花尖叫地质问。



「对不起!」近侍也大声回答。



他以惊人的速度跳下飞车,当场跪下,额头都碰到了地面。



「殿下因为临时有急事无法前来,要我向大家说:『抱歉!』」



「开什么玩笑!又和端午节一样吗?」



众人都看傻了眼,只有茶花还有力气发脾气,她滔滔不绝地数落起来。



「……皇太子到底在想什么?」



「真是难以相信。」



「为什么皇太子不来!」



女官们渐渐瞭解眼前的状况,尖声咒骂了起来,但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安。因为自登殿至今,皇太子从未现身过,甚至没有出席宫中规定皇太子必须参加的七夕仪式,简直就像是刻意不和这四位公主见面。



事情显然不单纯。女官们内心充满了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不对劲。



「这是只有宗家人才能坐的御用飞车,为何坐在里面的不是皇太子,而是你呢?」



茶花继续痛骂着近侍。



「前一刻坐在里面的不是我,真的是皇太子殿下。」



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近侍拼命解释。



「在来这里的途中,我向皇太子报告了紧急消息,皇太子便要我坐上车,然后自己先离开了。皇太子交代,不能派无人乘坐的飞车来这里,就命令我坐上车。」



「既然这样,就不要穿上这件紫衣啊!是故意唬弄人吗?」



「你别骂我啊!如果要怪的话,就去怪为我穿上这件衣服的皇太子殿下。」



也许是因为茶花太激动了,近侍的态度也变得不客气。



茶花不悦地皱起眉头,还来不及反驳,旁边传来低沉的说话声。



「……皇兄到底有什么急事,让他非去不可?」



一直坐在上座的藤波不解地问道。



近侍急忙低下头,垂下双眼,不敢正视公主殿下的脸。



「西家的家主再三叮咛,请皇太子无论如何都必须参加七夕宴。」



马醉木看向真赭薄,只见真赭薄用扇子遮住脸,茫然地注视着近侍。



「但是,有人在自家设了宴席……请皇太子非去不可。」



「那个人是谁?」



近侍听了藤波的质问,一时语塞,藤波催促他赶快回答,近侍叹了一口气。



「是南家家主。」



所有人都发出了震惊和困惑的声音。



「怎么会有这种事?」



「皇太子殿下太过分了!」



「这不就代表不理会西家的要求,去讨好南家吗?」



「南家家主到底在想什么?」



「这根本是要跟西家杠上吧?」



女官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蓦地,响起南家滨木绵揶揄的笑声。



「真赭薄,我不是说了吗?你的美貌根本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滨木绵缓缓抱着手臂,悠然地看了过来。



真赭薄的脸越涨越红,气得浑身发抖,激动地将手上的扇子往地上一丢。



「是你搞的鬼吗?」真赭薄尖声叫道。



滨木绵不慌不忙地捡起丢飞到她脚下的扇子,走回真赭薄面前,没有丝毫得意,一脸同情地递还给了她。



「真赭薄,你别搞错了,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滨木绵注视着真赭薄,平静地说:「是南家的势力。」



一瞬间,马醉木仿佛在滨木绵身后看到了大紫皇后的身影。真赭薄也似乎有相同的感觉,身体颤抖了一下,推开滨木绵递过来的扇子,快步走回自己的宫殿。



「公主,请等一下!」菊野发出悲愤的叫声追了上去。



白珠表情木然地目送她们离开,茶花看到主人的样子,几乎快哭出来了。



「真的是太可恶了!」



茶花对着近侍斥责道,接着拿出自己的扇子开始追打近侍。



「好痛!」



「如果你办事牢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扇子啪啪地打在近侍身上,近侍发出惨叫声。



「原谅我!」近侍一边道歉,一边快步闪避扇子的攻击。



「给我站住!不准逃走!」



茶花激动地追了上去,近侍跑到舞台的栏杆上,然后飘然跳下去,栏杆外是山崖。马醉木吓得捂住了嘴,但近侍并没有跌下去,转眼之间,前一刻还是近侍的大乌鸦,拍着黑色翅膀飞走了。



事态的急速发展让马醉木看得瞠目结舌,直到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才终于回过神。她转头一看,发现藤波咬着嘴唇,仰头望着她。



「这绝对不是皇兄不想来,请你不要仓促行事。」



马醉木知道她指的是回府一事,顺从地点了点头。



「我没事的。」



马醉木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不必看到真赭薄和皇太子亲密的在一起。



或许该担心的是当事者真赭薄,南家突如其来展现势力,不知道她有什么感想?



马醉木抬头望向商羽门,已经不见真赭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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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当,镜子应声而碎。菊野缩起了脖子。



「菊野,你太笨了!我不是叫你去打听清楚吗?」



菊野心爱的主人真赭薄在说话的同时,手边的东西也砸了过来。



七夕那件事之后,樱花宫内整体气氛变得更加诡谲。除了各种典礼仪式之外,各家之间不再有任何交流,每一家的公主都足不出殿。尤其是真赭薄,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每天都对着菊野发脾气。



皇太子的亲信中,有一个人也和真赭薄一样,是来自西领的山乌,他就是在端午节时来接另一名近侍的澄尾。



「我听说他是同乡,你无论如何都要去向他打听情况。」



当真赭薄气势汹汹地说道,菊野当然不敢拒绝。



于是奉真赭薄的命令,菊野千方百计安排和澄尾见面,还谎称家人病危外出。



这个名叫澄尾的男人是个厉害角色,虽然是山乌,却凭着自己的才智成为皇太子的亲信。听说从小就认识皇太子,如果不考虑身份,他可以说和皇太子是好朋友。这种关系当然并不是他唯一的强项,他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山内众的培训机构劲草院毕业,成为皇太子的护卫。



只是,从澄尾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对真赭薄似乎不太有利。



「皇太子最近经常派人去樱花宫。」来到会面地点的澄尾,一派轻松地说道。



菊野忍不住屏住呼吸,内心虽然有不祥的预感。



「是和谁在通信吗?」她继续追问。



「我可没这么说,或许是和皇妹联络,也可能只是季节的问候,不是有很多可能吗?皇太子也为了缺席仪式写了道歉信,公主们应该都有接到皇太子的信吧?」



菊野听了立刻露出紧张的表情。



「不可能吧?」澄尾说不出话。



「至今为止,秋殿从来没有收到这种信。」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澄尾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人都皱起了眉头,澄尾突然眨了眨眼睛。



「对了,在上巳节之前,皇太子不是曾经过樱花宫附近吗?」



菊野也清楚记得这件事,只不过她不知道当时澄尾也是皇太子的随从。



「皇太子当时好像满脸喜悦地看着樱花宫。」



「对啊!我们也都很惊讶,有随从问他,为什么这么高兴?他回答说:『因为我想起了樱花。』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你不是在皇太子身边多年,难道没有头绪吗?」菊野摇了摇头说。



「因为以前经常有顽皮的小鬼,带着他偷溜出去玩。」澄尾低声叹了一口气。



虽然澄尾说得事不关己,但一定就是他自己。



「宫乌都觉得皇太子体弱多病,很少出宫,我可不这么认为。他偷溜出宫时,可能曾经和谁有过接触。虽然他并没有告诉我理由,但似乎对樱花情有独钟。」



菊野咬着嘴唇,果真如此的话,形势对自家公主很不利。



「皇太子有没有提到我家的公主?」



澄尾听了菊野的问题,似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可能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立场。



「……听说是一位很出色的千金,聪明又美丽。」



这次能够听到这句话,也许该感到满足了。澄尾可能也有同感,猛然站了起来。



「我说了太多闲话,差不多该回去了。」



「很高兴和你聊天,希望下次还有机会。」



「好,我也很高兴。」



澄尾微微欠身,又聊了两、三句后,离开了西家的别邸。



菊野看着变成鸟形的澄尾从山间飞走之后,忍不住烦恼——到底该如何向真赭薄报告这件事呢?



果然不出所料,真赭薄引颈期盼着菊野的归来。菊野在转达澄尾告诉她的情况时,措词十分谨慎,避免刺激到主人的情绪。但她的话只说到一半,这种努力便泡了汤。



「皇太子有写信吗?那我为什么没有收到?菊野,你没搞错吧?」



真赭薄气势汹汹紧张地问,只差没有抓住菊野的衣服胸口质问。



「也可能只是写信给藤波公主。」菊野连忙安慰道。



但真赭薄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怒不可遏地质问,为什么没有问清楚?虽然她问话的语气很严厉,但脸上的表情显得失魂落魄。



「皇太子大笨蛋,我绝对不原谅他移情别恋!」



真赭薄说完,便放声大哭了起来。她握着拳头乱挥乱打,就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菊野以前是她的羽母,对于她的无理取闹已习以为常,于是就起身打开通往隔壁房间的纸拉门,想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就在她打开纸拉门时,眼前的景象让菊野目瞪口呆。



反射了鲜艳枫叶的光线从敞开的对开门照了进来,明亮了室内,就连挂在衣架上的一整排苏芳和服,看起来也宛如红叶侵蚀了整个房间。像滋润果实般的红色,像燃烧火焰般的红色,还有像鲜血般的深红色。



一片耀眼的红色中,出现了一个影子。在就连女僮仆都穿着锦缎的秋殿内,那个女官一身暗色的装扮显得格格不入。



有人闯了进来。当菊野发现这件事时,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你在那里做什么?」



这个时候,五加正在春殿内教马醉木认识薰香的种类。



「这是被称为山内的三种贵香,也具有药效,十分知名,您最好要牢记。目前只能在有限的地方采集到这三种贵香。」



五加说完,便把向藤波借来的扇子递到马醉木面前。



「尤其伽乱,是只能在南家的土地上采集到的最高级香料。听说来自幼龙的眼泪,但不知真伪。使用方法不同时,既可以成为药,也会变成毒,再加上稀少的关系,只有南家一族和南家进贡的宗家才能使用。」



扇子的香气的确高雅宜人,马醉木想起在宝物库遇到的听差身上也有相同的香气,忍不住纳闷。



难道长时间服侍高贵的主人,听差身上也会散发出主人相同的香气吗?



正在收拾香壶时,外面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随着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传来女官呼唤马醉木和五加的声音。登殿至今,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骚动。



五加一脸讶异,还来不及走出去张望,女官就冲了进来。



「出事了!听说春殿的女官擅自闯进秋殿深处……」



「什么?」



「目前菊野正在盘问,请你马上过去。」



女官的话还没说完,五加就快步冲出了春殿。



在樱花宫,女官犯罪就是主人的疏失,也会成为主人家的污点,而且这次不是在春殿内发生的事,而是和其他家也有密切的关系。



马醉木脸色苍白,也急忙赶去现场。当经过夏殿和藤花殿前,穿越商羽门时,看到秋殿前聚集了很多人影,冬殿、夏殿和藤花殿的女官也都在。马醉木走过去时,那些女官立刻让出一条路。马醉木在让开的人墙中,看到了她很熟悉的女官,早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真赭薄厉声质问春殿的女官,瘫坐在地上的小偷浑身发抖。



她被拉到秋殿门前,头发凌乱,双眼通红,看起来很是狼狈,完全感受不到丝毫的可爱和气质,而且她从刚才就一脸茫然,什么话都不说。



真赭薄原本就心浮气躁,现在更显气急败坏,咬牙切齿。



「她想要偷我的苏芳和服,而且是那件我为七夕制作的衣服!」



她抓在手上的红色和服激怒了真赭薄,说话也忍不住发抖,瞪着春殿的女官。



五加倒是镇定自若,用松了一口气的态度,平静地看着真赭薄。



「秋殿公主,恕我说明,她并不是春殿的女官。」五加说完之后,才转头看着终于赶到的马醉木,指着早桃问:「马醉木公主,请问她是哪一个宫殿的女官?」



「是夏殿的女官,但是……」马醉木看着早桃,瞪大了眼睛回答。



「没错,她的确和马醉木公主关系很好,所以才会被误认为春殿的女官。」



五加稍微提高了音量,打断了她的话。



秋殿的人得知小偷是夏殿的人,个个都没有好脸色。



「赶快去叫夏殿的人来这里。」



「好。」立刻有几名女官一起跑了出去。



又是南家吗?这件事不能善罢甘休。



真赭薄瞪着小偷时,马醉木突然站在她们中间。



「请等一下!早桃是好人,一定有什么原因。」



「公主!」



马醉木不顾五加的制止,拼命想为小偷袒护。



「也许是……」马醉木把双手放在早桃的双肩上,想要为她壮胆,早桃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也许是为了我……因为我很羡慕你这件漂亮的衣服,所以她可能想看一下是怎么缝制的。是不是这样?果真如此的话,并不是她的错。」



马醉木拼命想为早桃求情。



「即使是这样,您没有任何过错,也无法代替她负责。不管愿不愿意,这件事都要由南家来赔偿。即使南家坚称自己没有过失,也无论如何都要付出代价。」



菊野皱起眉头,好像在拍灰尘似地摇着扇子冷冷地说道。



马醉木还来不及回答,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没这个必要。」



马醉木转头一看,发现滨木绵身边一名平时很少说话的女官,冷冷地看着早桃,围观的人连忙让出一条路,夏殿的女官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早桃看到那个女官,颤抖得更加厉害。



「你要怎么为闯下的大祸负责……?」



马醉木第一次听到那个女官说话的声音。她的态度镇定自若,但说话冷若冰霜。看到早桃没有回答,她眯起眼睛,眼神更加锐利。



「你让南家蒙羞,即便你原本是宗家的女官,也无法原谅,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早桃的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但仍然没有抬起头。



女官发现真赭薄颦着眉,淡淡地鞠了一躬。



「我也很惊讶她竟然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谁都不会想到,宗家调教出来的女官竟然会做这种事。」



女官的话似乎表示夏殿完全没有任何责任,让菊野感到愤愤不平。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你们完全没有关系,是吗?宗家的女官的确不可能做这种事,如果有问题,一定是去了夏殿之后出了问题,是吗?」



即使听到菊野暗指夏殿的疏失,夏殿的女官仍然面不改色。



「这当然也有可能。但是,这已经不是秋殿和夏殿能够解决的事了,当然必须严厉处罚,我们绝对不会护短。我认为必须请示藤波公主,查明事实真相。」



真赭薄听出了夏殿女官的言下之意,瞪大眼睛看着菊野使了眼色。菊野见状愣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旦发生纠纷或是失窃,通常都会私下解决。真赭薄以为别家的女官偷窃未遂时,也会用相同的方式处理,但事情似乎比她想像中更严重。当初是自己把这件事闹大,现在竟忍不住胆怯了起来。



「但是……只不过是一件苏芳和服,事情闹这么大,似乎有点小家子气……其实,只要她真心道歉,我也不是不能原谅她。」



「那可不行。」断然拒绝的不是菊野,而是夏殿的女官。



「虽然很感谢秋殿公主的温情,但这样南家的面子挂不住。对您来说,只是一件衣服而已,但苏芳和服很高级,南家的女官竟然因为私欲试图行窃,真的让南家颜面尽失。」



真赭薄听到她这么说,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名女官想要和这个年轻女官切割。她想要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为了避免今后的纠纷,南家和这个年轻女官毫无关系,打算无情地做切割。



在场的女官们都不安地面面相觑,只有真赭薄独自焦虑起来,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只是刚好今天心情很不好,如果是平时并不会这么情绪化。



真赭薄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是好。夏殿的女官似乎知道和她交涉也没用,于是将视线移到菊野身上,保证将会严格惩处,希望可以将年轻女官交还给她。



「但是……」



「你们应该没什么好不满的,请马上做出决定。」夏殿的女官进一步逼迫。



蓦然,在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毅然的声音。



「苎麻,你越来越厉害了,也不知会我一声,就打算开除女官吗?」



那个叫苎麻的夏殿女官立刻蹙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转过头。



「滨木绵公主,恕我……」



「看来你也是年老昏瞆了,竟然忘了通知我。不中用的女官,不也是有损咱们南家的名声吗?」



滨木绵直言不讳地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完全不让苎麻有开口的机会。她冷冷地推开苎麻,也没有瞧慌忙后退的马醉木一眼,弯腰蹲在跪地的女官面前。



「早桃,什么话都不说,根本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你倒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说什么都没问题。」



滨木绵的语气很温柔。早桃惊讶地抬起头,仔细端详着滨木绵的脸。



「早桃很羡慕秋殿的女官。」



看着早桃似乎整个人呆住,从刚才就一直脸色铁青的秋殿女官代替发言。



「啊?」滨木绵惊讶地看着说话的女官。



女官有点胆怯,但滨木绵没有吭气等着下文,她才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早桃在宗家时,总是穿得很漂亮,由于她很会做衣服……向来都很期待藤波公主赐给她的绸缎。」



滨木绵脸上露出了理解的表情。刚才都闭口不语的女官们见状,也都纷纷开了口。



「我和早桃一样,都是宗家派来的女官,我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我们都穿着五颜六色的新衣服,但早桃去了南家之后,每天都穿同样的衣服。」



「真赭薄公主的衣服特别华丽。」



「难怪她想要亲手摸看看。」



滨木绵面对这些女官露出的责怪眼神,忍不住苦笑。



「原来如此,我瞭解你们想要表达的。即使这样,也不能无视早桃犯下的错。」



所有的女官都面露可怕的表情,滨木绵不理会她们,转头看向早桃。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真的打算偷真赭薄的衣服吗?」



滨木绵一脸严肃地问道。早桃虽然仍然低着头,但第一次摇了摇头。



「所以,你并不是想偷衣服,对吧?」



早桃明确地点头。滨木绵确认之后,突然笑了起来。



「看来这件事的原因在我身上,秋殿公主!」



呆若木鸡的真赭薄听到滨木绵叫自己时,终于回过神。



「什、什么事?」



滨木绵用力一拉衣摆,转身面对着真赭薄,下一秒令人惊讶的是,她当场双手伏地,对着真赭薄深深鞠躬。



「很抱歉,虽然我手下的人做了很不光彩的事,但恳请你宽宏大量。侍女的错就是主人的错,如果你愿意大人不计小人过,要我怎么道歉都没问题。」



众人全都错愕地说不出话来,从滨木绵平常的行为来看,很难想像她会这么做。



「滨木绵公主!这样有损南家的立场。」苎麻抢先开了口。



「苎麻,你闭嘴!」滨木绵厉声道,苎麻吓得闭了嘴。



滨木绵转头低声继续说明。



「对你我而言,只是『多了一件麻烦事』而已,但是对早桃来说,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她只是喜欢漂亮衣服的年轻女孩,看到美丽的衣裳会摸一摸。若她因为这件事被赶出宫,她的人生就毁了。」



早桃并不是宫乌,一旦被赶出宫,日后的落魄可想而知。早桃似乎也想到了这件事,背脊激烈颤抖。滨木绵静静地看着早桃,片刻后,将视线移向苎麻。



「你有决心背负她的家庭和未来吗?」



这句话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苎麻想要开口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滨木绵见状之后,没有再说什么,抬头看向真赭薄,只见真赭薄紧闭双唇,目不转睛地看着滨木绵。



「情况就是这样,如果要我赔钱或是骂我都无妨,但可不可以请你放过她?」



虽然滨木绵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像在开玩笑,但她的眼神很认真。南家和西家的两名公主默默对峙,周围的人都屏息敛气地看着她们。



不一会儿,真赭薄轻轻笑了起来。



「……没什么放不放她一马,我一开始就这么说了,是你的人说绝对不能原谅她。」



「对,是啊!」滨木绵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你也不要再跪着,堂堂的夏殿公主,也未免太失身份了?」真赭薄接着转过身说:「而且也不值什么钱,那件衣服就送给她吧!虽然这件衣服很重要,但我可以再做一件更好的衣服。我原本就没有打算要你们这么郑重其事地向我道歉,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真赭薄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早桃。



「对了,你是不是叫早桃?这次就看在你主人的面子上原谅你,请好好反省。」



早桃呜咽着,一次又一次点头,然后用像蚊子般的声音说道:「真的很抱歉!」



周围的紧张气氛瞬间缓解,真赭薄的心情也终于放松了,当她准备走回秋殿时,突然愣在原地,因为她发现滨木绵低头看着早桃的表情和前一刻判若两人。



「滨木绵。」



真赭薄忍不住叫着她的名字,但滨木绵的那种眼神瞬间消失,当她看向真赭薄时,又恢复到之前表达宽大感谢的笑容。



怎么了?滨木绵用眼神问,真赭薄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不……没事,希望你不要过度责备她。」



「好的。」听到滨木绵的回答,周围的女官也都松了一口气。



真赭薄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急忙走回自己的宫殿,因为她感到内心深处无法平静,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而且她的预感很快便成真。



隔天,早桃就失踪了。



A005-001



净身的瀑布清澈冰凉,从瀑布底流出的水中,漂浮着已经变红的枫叶。



马醉木独自来到净身的瀑布。



瀑布周围都是巨大的黑色岩石,长了青苔的地方鲜绿欲滴。周围有许多枫树和山樱,可以挡住周围的视线。平时这些树的树枝上都挂着净身后换穿的锦衣、发带或腰带;然而,在这个季节,红色和黄色的枫叶取代了这些衣裳的美。



坐在巨大岩石上的马醉木,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深深地叹了口气。



自从秋殿事件发生之后,五加一提及早桃就显得冷淡,即便知道在樱花宫内已没了早桃的踪影,也会说她是没脸见人。马醉木无法忍受这种压抑气氛,独自来到此处想静一静。



早桃失踪已十天,虽然她是擅自外出,却还是委托山内众寻人,只是迟迟没有半点消息。有人认为她为自己犯下的错感到懊悔,因而主动离开樱花宫;甚至有些毒舌的人说她拿到了苏芳和服,便不想继续供职宫中,过好日子去了。



无论如何,没有人知道早桃到底去哪里了?



对马醉木来说,也失去了一位能为她传递书信的人。她怔怔地看着最后收到的信,突然察觉背后站了一个人。



「在那里的是春殿公主吗?」



马醉木听闻声音后回头一看,是白珠。



「白珠公主,你怎么会来这里?」马醉木慌忙站了起来,并随手将信放进怀里。



「我还想问你呢!你又在这里做什么?我正好要找你。」白珠漠然地回应。



「你在找我?请问有什么事吗?你,你在生气吗?」马醉木显得战战兢兢。



白珠没有理会她,把头转到一旁不发一语,马醉木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北家有很多武人。」白珠蓦然开口说道,依旧没有看向马醉木。「当然能够知晓许多即使是宫中供职的文官也无法获悉的事,甚至是皇太子身边的一切,而且皇太子的近侍也是北领的人。」



「这样啊!」马醉木不置可否地虚应了一声,不是很明白瞭解白珠想要表达的意思。



「听说,皇太子殿下经常写信。」



「……写信?」



「是的。在我们登殿之后,也写了好几次信。虽然送到了樱花宫,我却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一封。有耳闻,皇太子为了没有来前来参加节庆,分别写了道歉信给四个宫殿。」



马醉木越听越觉得事态严重,微蹙起了秀眉。



「皇太子写信给我们四人,因某种缘故,没有送到我们手上吗……?」



「对,有人动了手脚,不希望我们收到信。」白珠话声刚落,随即转身眼神十分凶狠地瞪向马醉木。「——是你做的,对吧?」



马醉木惶恐地倒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轻摇螓首。



「你在说什么?别胡说,你搞错了。」马醉木拼命地否认。



「我搞错什么?我全都知道了。」白珠露出可怕的眼神冷笑道:「你笼络那个叫早桃的宗家女官,还独自霸占皇太子的来信。老实说,是不是你命令她这么做的?」



「怎么可能?你真的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收到过皇太子的信。」



把这件事怪罪到自己头上,简直太莫名其妙了。马醉木努力思考该如何澄清白珠的误会,然而想破了头,还是想不出什么妙计。



白珠觉得她的态度十分可疑,敛起了脸上的笑容,露出锐利质问的眼神。



「你少说谎!那与你通信的人,究竟是谁?」



「他是……」马醉木将反驳到一半的话吞了回去。



和她通信的对象也不是普通人,她知道自己做的事违反了樱花宫内的好几项规定,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造成他人的困扰。



白珠看到马醉木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似乎决定不再继续伪装成良家闺秀。



「只剩下你了,我劝你早日放弃,赶快回府!」



「你……太过分了,为何要这么说?」



「闭嘴!你应该在我上次提出要求时,就乖乖退出。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听你的辩解。你和你母亲一样寡廉鲜耻,自己无法入宫,竟然还把樱花宫搞得乌烟瘴气。」



马醉木听到白珠提到「母亲」两字深受冲击,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抓住一般。



「母亲大人……我的母亲大人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到这种时候,你还想装糊涂吗?」



不是,是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请你告诉我!你是说,我的母亲大人以前也曾经登殿吗?你说她把樱花宫搞得乌烟瘴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够了没有?你这种不了解任何肮脏事,深信自己永远都清纯可爱的脸,让我发自内心感到厌恶!你快说清楚,皇太子的信在哪里?把皇太子写给我的信还给我。」



马醉木看到白珠气势汹汹的样子,忍不住把手放在胸口。白珠眼尖地发现,双眼发亮,伸手抓向她的胸口。



「所以,你带在身上……?赶快给我!」白珠试图把马醉木的手推开。



「不要!我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虽然两个人推来推去,马醉木仍然死命保护怀里的信。



「你还嘴硬!」



「不要!来人啊!」



马醉木哭了起来,但仍然不松手。白珠气急败坏,缓缓推开马醉木,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剑,毫不犹豫地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好,既然你死都不愿承认,那我就不客气了。」



马醉木刚才被白珠推倒在地,看到刀身发出的冷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不要……求求你、不要……」



马醉木抵抗的声音比她想像中更柔弱。白珠对她的求救声无动于衷,她也满脸苍白,举起怀剑,朝向马醉木扑了过去。



「……如果你想恨我,那就尽管恨吧!」



马醉木尖叫起来。随着轻轻沉闷的声音,马醉木瞪大的双眼看到白珠用怀剑割断了她的和服裤裙的结,布片无声无息地落在岩石上。



「你给我赶快回去春殿,收拾东西回府,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白珠站了起来,冷冷地对着抓着裤裙喘着粗气的马醉木说完,白珠粗暴地抓起马醉木的衣服,把她整个人用力推进水里。



水很冷,浮在水面的枫叶都乱舞起来。被推下水的冲击和水的冰冷,让马醉木快要溺水了。她死命挣扎,吃了好几口水,伸出手想要求救。



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马醉木!你不要慌张!」



那人说话的同时,用力将她拉出水面,她一站起身便不断地咳嗽。蓦然,她发现脚下是完全可以站立的浅滩,抬头一看,终于瞧见刚才跳进水里,不顾衣裳湿透,把自己抱起来的人。即使满脸都是水,视线有点模糊,仍可瞧见那人一身红衣



「真、真赭薄公主?」马醉木不禁大惊失色。



「没事了,你站起来。」真赭薄抱着马醉木安抚着,接着呼吸急促地瞪着白珠,质问道:「白珠,你竟然做出这种事,到底想做什么?」



白珠听到真赭薄责问,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露出了漠然的讥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是马醉木公主自己跌倒,掉进水里的。」



「你不要装傻,我全都瞧见了,亲眼看到你动手把马醉木推下水。若让藤波公主知道这件事,看你如何交代?」



真赭薄咄咄逼人,白珠依旧嗤之以鼻地冷笑。



「事到如今,你认为我还会怕藤波公主吗?更何况刚才只有你一人看到,只要我主张是东家和西家沆瀸一气想要陷害我,没人敢对北家出手。」



「你脑筋有问题吗?我相当于西家家主,宗家怎么可能不相信我?」真赭薄斥责道。



「秋殿公主,这句话该由我来说。虽然我之前都没吭气,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天真、这么蠢。」白珠一脸不屑地看着真赭薄,嘴角噙着讪笑问道:「你是否有一个弟弟?」



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让真赭薄一时说不出话。



「……你说什么?」



「我听说,他即将进入劲草院,没错吧?」



马醉木瞥向真赭薄的脸,发现她露出了畏缩的神情。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劲草院大部分老师和干部都是北家武人,若你为弟弟着想,最好对我客气点。」



真赭薄瞭解了白珠这句话的意思后,顿时脸色发白。



「……你是在威胁我吗?」



「对,没错,你终于知道了吗?你和马醉木都太迟钝了,简直让人受不了。」



白珠冷笑着说。真赭薄一时语塞,但很快就勇敢地露出了从容的表情。



「你是认真的吗?你说这种话,难道西家就会乖乖听从吗?」



「那你就试试看啊!」白珠一派轻松地说:「你真的那么蠢吗?政局已经和你想的大不相同了。」



北家的军事势力很强大,政治实权都集中在南家和西家手上,也因为这个原因,加入宗家的武人人数相当少。



「如果北家和南家联手,西家就面临最大的困境。刚登殿时,被你瞧不起的北家乡下公主现在掌握了你的命运,对你来说,应该是晴天霹雳吧?但是,你家除了靠中央狐假虎威以外,没有任何能耐,你以为北家之前为什么对你家唯命是从?都是为了今天让我入宫所做的准备。」



白珠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



「北家并不是追随西家而已,而是韬光养晦,静静等待掌握政权的机会。是不是很可笑,你应该做梦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竟然需要看北家的脸色。你这叫自作自受。」



白珠露出得意的笑容,真赭薄用力吸了一口气。



「南家、南家不可能允许你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