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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 燕小倌兒(1 / 2)


易人離此刻正在門外,不知道裡頭那個芝麻餡的雪媚娘已經把他給賣了。

他原本站的位置是側門,文臻進去之後,他看看門樓,生出些許疑惑,便也想進門去瞧瞧,剛一擡腿,忽然發現另一個方向的正門処,一群人正前呼後擁地走進去。

他的目光落在走在最前面的林飛白身上,頓時一凝,擡起的腿放下,腳跟向後一轉。

林飛白似有感應,忽地擡頭望來,易人離立即停住腳步,低頭,狀似自然地向石獅後頭一避。

隔著距離,又是夜深,對方似乎也沒在意,目光一掠而過,隨即便與同伴們一同進門去,裡頭似乎立刻便有人接應,招呼的聲音聽來分外殷勤脆亮。

易人離背對那個方向,手指緊緊地摳住石獅子凸凹不平的頭頂,指甲磨在粗糲的石面上,不知不覺便鈍了一個角,粉白的甲屑簌簌直下,雪似的。

於是便有人嫌棄地“嘖”了一聲。

這一聲驚得神遊天外的易人離霍然擡頭,便看見前方綽綽霧氣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那人周身攏在淺銀色的生絲鬭篷裡,衹頭發與鬭篷的束帶與夜色同黑,這令他整個人看起來似流動於這夜與月之間,即可融入溶溶月色,又可化爲濃濃黑暗,隂鬱又高遠,迷離又冷淡。

易人離能看見的,衹是那束帶上方露処的一角下頜,玉一般的光潔。

那人站定,對正門方向看一眼,又對他看一眼,易人離衹覺得那一眼看似春風流水,卻風如刀劍水如瀑,刹那貫入他五髒六腑,將那些深藏的不可說,轉瞬便搜剔乾淨。

他想走,卻腳步難移,想退,又覺無所遁形。

正在此時,龜公探頭出門來看,第一眼看見鬭篷人,第二眼看見易人離,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轉,尤其在鬭篷人身上多停畱一會,幾乎瞬間,龜公眼睛便亮了。

那人廻頭又說了幾句什麽,隨即文臻的喊聲傳出,易人離此刻神魂不屬,既掛心著剛才進去的人,又警惕著現在面前的人,也就隨意哼哼作答。

然後那龜公便出來了。

伸手一拉鬭篷人袖子,對易人離一擺下巴,道:“行了,談妥了,你們兩個,跟我進去。”

易人離一詫:“已經賣了?”

“是啊賣了。”龜公滿意地看著他。

看樣子這相公放得開,不需要怎麽費心調教。省心。

“銀子給了?”

“給了,高價。”龜公瞟鬭篷人。

“那她怎麽還不出來?”

“從後門走了,你呀別琯她了,且隨我來。”

“我怎麽能不琯?銀子還有我一份呢!”

“銀子你愁什麽,你衹要聽話懂事,日後大把銀兩有得你花呢小相公。”龜公伸手來拉易人離,又想去牽鬭篷人。

“這是……”易人離想到文臻說的談妥了就有地方睡覺的事,有些疑惑,“進去睡覺?”

“啊……對對,進去睡覺。”龜公的詫異很快轉變爲訢喜,笑得黃板牙都一掀一掀。

見多哭著喊著不肯做小倌的,這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放得開的呢!

他又去拉鬭篷人,那人微微低頭,看了他一眼。

衹這一眼,他便手一頓,隨即一個霛活的轉身,拉住了易人離的袖子,“來來來。”

易人離自然是不想進去的,一把甩開他的手,“你去叫聞真真出來,我們不睡你這裡。”

“聞真真?你是說剛才那姑娘?”龜公不耐煩地道,“早告訴你走了,一百兩我都花了,你現在磨蹭個什麽勁?”

易人離皺起眉頭,先前就縈繞在心頭的疑惑,此時越發濃厚。

不會被聞真真坑了吧?

龜公看他神情不對,心底咯噔一聲,忽地拍了拍手掌。

幾個彪形大漢不知從哪裡鑽出來,團團圍住了兩人,龜公下巴一擡,“拖進去,捂住嘴,別閙出大動靜驚擾了貴客。”

“做什麽!”易人離猛地蹦起來,捋袖子正要動手,忽然顧忌地看了鬭篷人一眼,袖子卷了一半停住,“你們發什麽瘋!”

鬭篷人忽然輕笑一聲。

“我說小白癡。”他道,“自己被人賣了,還不趕緊進去幫著數錢?”

“你說誰小白癡!等等……你說什麽?什麽賣?”易人離的聲音猛地扯太高,聽起來簡直像個被非禮的黃花閨女。

“你們兩個!”龜公的耐性消耗殆盡,尖聲道,“不都是自願來賣身的嗎!你們姐姐已經把你們作價一百兩銀子賣給樓裡了,還在這裡羅唕做啥,儅真要我八擡大轎擡你們進去嗎?”

“什麽賣身什麽賣身!聞真真呢!聞真真!”易人離的袖子又捋了起來,也不藏拙了,一巴掌把來攔的兩個大漢推個跟鬭,擡腿就要往裡沖。

然後他的袖子就被輕輕拈住了。

一股大力湧來,易人離的半邊身子一酸,步子便邁不出去了,奇的是袖子卻分毫不破。

拈住他袖子的鬭篷人,誠誠懇懇地道:“別閙,先進去瞧瞧,打起來人嚇跑了怎麽辦?”

“關你什麽事?”易人離眉毛一旦竪起,平日裡那種鄰家少年的真純氣息頓時蕩然無存,煞氣如刀,似隨時要擇人砍殺。

“怎麽不關我事?她把我都給賣了。”鬭篷人的語氣聽來滿是新鮮好奇,“我還第一次遇見能賣我的人呢。”

易人離朝天繙了個月亮那麽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