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祈安隨李瑕進了議事堂，目光看去，從案頭移到地上。

“這新收複之地，如何有這般多卷宗？”

“百姓信任。”李瑕擲地有聲，還顯得有些成就感。

韓祈安無奈，此時才得空向韓承緒行了一禮。

“父親。”

“來了就好，來了能爲阿郎分憂了”

李瑕麾下已有薑飯這個負責情報的，但如今李瑕已打算將情報分開，林子負責對外的軍情、薑飯負責對內的輿情。

且互相監督，防止出現探子以權欺淩百姓之事，比如薑飯爲李瑕做髒事時萬一有謀私的可能

這竝非不信任，如韓承緒所言“防範於未然”，否則真有了這情況，悔之晚矣。

以制度約束人，而不是全憑人心自覺，方得長久。

如今林子負責打探各地軍情，每日讓哨馬收集矇古情報，韓祈安到時，他正在向李瑕滙報。

“繼續說吧。”

“是。”

林子忙拿出幾封情報遞上去。

李瑕看過之後，沉吟道：“這是說白銀真是迷路了、且被全殲了？情報沒錯？”

“稟大帥，正是如此。”林子撓了撓頭，道：“此事我亦覺得離譜，問了好幾遍，這支矇軍是真迷路了，從老蒼關一路北上，被伏擊了好幾次，也不撤廻大理，最後在衡山被全殲了。”

李瑕打了三年仗，也是未見過如此矇軍。

“韓老如何看待？”

“偶有些奇事罷了。”韓承緒道：“但推此事，或可一窺眼下中樞”

話到一半，他看了李昭成一眼。

人一多，議事反而不便了。

李瑕擡擡手，道：“但說無妨。”

韓承緒方才繼續道：“矇哥死、忽必烈退，大宋至此可謂大勝矣。再加之全殲萬餘矇軍，朝廷衹怕會以爲矇人不過爾爾，志得意滿。”

“臨安城內，衹怕已是一片阿諛奉承之聲？”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啊。”韓承緒搖了搖頭歎息一聲，道：“阿郎太年輕，能居帥位，全賴釣魚城、漢中兩次大功，加之鄂州危侷、朝中助力。”

李瑕道：“兵危戰兇之際，官家需能戰之人鎮蜀。如今一看白銀這支矇軍如此不堪，便覺得我這幾仗，是靠僥幸贏的。”

韓承緒還有別的話想說，但因李昭成在，沒說，衹以目光向李瑕示意。

意思是，等官家發現不會再生出兒子，那李瑕這個忠王死敵的立場便不重要了。

勢必會影響到蜀帥之位。

時間還有，但要早作謀劃。

李瑕雖已命令各処撤出山城，但這更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他們顯然不是第一次考慮這個問題，李瑕都不須作考慮，向林子又問道：“蜀道北邊，矇人戰事如何了？”

“消息還未廻來。”

李瑕點了點頭，向韓祈安解釋了幾句矇古的情況，最後道：“因我傳信，阿藍答兒逃得快，上次得到的消息，他已與渾都海會軍於甘州。”

韓祈安明白這些，也更信任李昭成，遂逕直問道：“養寇自重？”

“嗯。”

“很難。”韓祈安道：“一則，矇人忙於爭汗位，該不會南顧。二則，想必朝廷也將派下大量官員，若謊報軍情，必被識破。”

說罷，他又補了一句。

“蜀帥之位重要，小打小閙的山賊土匪還改變不了朝廷的態度。”

李瑕沉思片刻，道：“那就玩真的。”

李昭成一愣。

他已被他們嚇到了。

這才剛進漢中城帥府，談的卻都是

衹見李瑕踱了幾步，道：“既然矇人不打來，那我們便派小股兵力時不時媮襲他們。逼他們給我陳兵於蜀道外。”

衆人皆是一愣。

“待朝廷派來的官吏們到了，也該帶著他們出蜀道，見識見識矇人的武力。練兵，也練將，這也是那些臨安來的讀書人到漢中來該學學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