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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在原来的学校,没手机是一大问题。没手机的人无法参与班上的人际关系。当时我也有手机,所以只是同情地看著被排挤的同学,但现在我内心早有觉悟或许该轮到我了。



梨花的笑容,不知带给我多大的救赎。不过,我无法说出那种话,只是微微点头。



我一路赶回家。用不著担心就已来到眼熟的铁桥。从新家去中学,要经过这座铁桥。想必也有其他路线,但这条路线都是走大马路比较好认路。走到这里,涂了沥青的屋顶已遥遥在望。



家里的玄关,扔著阿悟的球鞋,其中一只鞋底朝天。没看到妈咪的鞋。搬来新家还没收拾完毕她就开始去上班了,她的工作是在商务旅馆打扫,据说是以前的朋友介绍的。「好久没出去上班了。」她不安地嘀咕。若是打扫,我在学校也要做,那和当成工作来做又不一样吗?



客厅传来电视的声音。电视艺人的笑声格外响亮快活,吵死人了。阿悟肯定一如既往地守在电视机前。



梨花说「吃完饭碰面」,但我不吃饭也无所谓。如果爸爸还在或许会骂我「不好好吃三餐的小孩不像话」,但我肚子不饿犯不著硬塞。我很想扔下书包就出门,但碍事的还是阿悟。那小子一个人什么都不会,可曾自己做过一顿午餐?上二楼之前,我对著客厅喊:



「阿悟,你吃饭了吗?」



客厅传来慌张的声音。



「你应该先说『我回来了』!」



「少啰唆。我在问你吃过午饭没有!」



「怎么可能吃过!」



果然如我所料。眞不懂这种事他有什么好骄傲的。



我先把书包扔在走廊,穿著制服就走进厨房。把早上剩的味增汤重新加热,拿饭碗盛饭。从流理台下的柜子取出平底锅煎荷包蛋。这种程度的事我很希望阿悟也学会,但叫八岁小孩自己开火,或许终究是强人所难。



随便弄出午饭后,我拿托盘盛装端去客厅。两手没空,无法把门拉开。又不想叫阿悟替我开门,于是用脚趾去拉门。



「吃饭了。」



阿悟果然张著嘴傻乎乎地在看电视。但我把饭一摆好,他就伸手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吃饭时关电视,是爸爸坚持叫我们遵守的习惯。至今,在我家还是坚守这个规矩。



无话可说,因此默默用餐。其间阿悟抱怨「味噌汤不热」,但我充耳不闻。其实,我也觉得汤不够热。



是我先吃完。把自己用过的餐具收回厨房,和平底锅一起清洗。阿悟还在吃,但我不想等他吃完洗碗。我冲上吱呀响的楼梯,从有限的选项中,挑选适合的衣服去见在此地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我决定穿虽然低调但我很喜欢的黑色T恤。有金色刺绣所以不至于太单调,黑色也不至于太花俏把人吓到。上面写著深奥的英文,可惜中学一年级的学生看不懂。底下搭配素面裙子。



只有洗手间有镜子,我只好下楼检查穿著。虽然整体都是黑压压的,但我没几件衣服所以没办法。至少,看起来应该不像怪胎。



鞋子也只有一双,球鞋穿久了,鞋底已严重磨损,但我还是把污渍擦乾净。正在穿鞋时,阿悟从客厅探出头。



「阿遥,你要去哪?」



「外面。」



我只这么回答,踩著压扁的球鞋鞋跟就虽开家。



我离家时,大概是一点左右。距离约定的地点应该只需十五分钟,最迟二十分钟就会到。虽然这样要等对方很久,但我不在乎。



只是, 一直呆站在不断变换绿灯与红灯的十字路口有点尴尬。大概以为我要过马路,好几次都有车子为我踩煞车。我觉得很抱歉,只好背对马路。



十字路口的一角有座小祠堂。红色的旗帜写著「正一位稻荷大明神」。祠堂前面,放著看似小孩存钱筒的小型功德箱,与六角形的铁筒,大概是签筒。放在口袋握紧钱包的手,不禁悄悄松开。



等待梨花的期间,我有点紧张。



小学的时候,大家都穿便服上学。到了中学要穿制服。我没见过梨花穿便服的模样。梨花在教室虽然不怎么起眼,但假日不知是怎样的女孩。在我以前住的地方,有个同学平时上学只穿灰色的衣服,放假却穿粉红色有荷叶边的衣服。梨花不知如何?



梨花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十分钟。



她穿著普通的帽ㄒ与牛仔裤,也没有佩戴意外的装饰品,只见她露出一如之前的笑容,对我说:「咦,你已经到了?」我如释重负又好像若有所失,感觉很怪异。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心里一直觉得梨花「可能是个有点古怪的人」,其实梨花并没有做什么古怪的事,只是感觉上,有点特别,她的「敏锐」,当然也是原因之一。



梨花没发现我这种自以为是的心思,朝我面对的方向一看就笑了。



「你居然在看稻荷大神。你抽签了吗?」



「嗯,没有。」



「其实挺灵验的喔,要不要抽签?」



我摇头。在别人面前,我不想。梨花说:



「是吗?」好像不当回事。



「那我们走吧。」



梨花率先迈步走出。前方,是只有步道上方有屋顶的拱顶街。



道路两旁都是低矮的楼房,人行道也可容三人并排横行。梨花摊开手,开朗地说:



「我简单介绍一下。这里就是坂牧市的中心街,常井。」



常井大概是鎭内的称呼。



「拔眼*?」



(注:「中心」街的日文为「目抜き」,故主角有此一问。)



听起来怪恐怖的。



「那是什么啊?」



梨花愣住了。



「……不知道。是我爸说的。」



搞了半天你也不知道?



我跟著脚步轻盈如稳步的梨花,这天是标准的四月暖春。梨花不意间转过身,告诉我:



「虽然不太时髦,但一般商店大致一应俱全。只要认识这里,我想就不愁不方便了。」



话是这么说啦……



我踮起脚尖朝「中心街」前方一眼望去,忍不住稍微讽刺了一下。



「但未免也太冷清了吧。」



街上空荡荡的,人影稀落。看到的都是老爷爷老奶奶,同年龄的孩子一个也没有。今天小学与中学应该都是上半天班,这么冷清,生意做得下去吗?虽然事不关己,我还是忍不住有点担心。



这么走过一看,鞋店、皮包店、理发店、帽子店,好像该有的店都有,但每间商店都死气沉沉。基本上店里卖的东西就很乏味。比方说鞋店,从店头到店内深处,只放了成排的黑皮鞋。虽然对梨花不好意思,但老实说,哪家店我都不想光顾。而且两家就有一家是铁门深锁。那些电动铁卷门一律是鼠灰色,看起来灰头土脸。



或许可以说,这整个城市不像活著吧。



「嗯……对啦。」



梨花像要掩饰什么似地表情怪异。



「果然,其他地方的人一看就知道啊。本来就老人很多了,邻镇盖了大型购物商场之后就更是每况愈下。」



「这样啊。」



「有汽车的人都去那边购物了。我如果要买什么可爱的东西时大概也会去那边。不过,若是要买参考书或文具用品类的话,这里绝对没问题。另外就是,对,比方说吃饭什么的。」



这时,她忽然停下脚步。我差点撞上她,整个人有点往前倾。



梨花在看的,是感觉比我的人生历史更悠久的旧门帘。上面以歪七扭八的字体写著「荞麦面」(大概是)。门口的拉门也是酱油色,感觉上对国中新生而言有点门槛太高。



「这种地方我不敢进去。」



「但是很好吃喔。比方说炸虾荞麦面之类的。」



「或许是这样没错 梨花,你喜欢古典的风格?」



「与其说喜欢……」



她淘气地指著门帘的边缘。那里,就像不情不愿写在课本上的名字,以小字写著「在原」。我上当了。当下脸颊发热。这间面店,原来是梨花家开的。



「……古典的风味最棒了!我超喜欢!」



「用不著勉强啦。等你长大再来吧。」



要多久才算是长大?更重要的是――



「果然不是大人就不好进去?」



梨花莞尔一笑。



「里面也很古典喔。」



然后她又开始迈步。我打起精神暗想会不会是要邀我去她家,但那好像还是将来的事。



梨花朝我扭头,半开玩笑地说:



「我可不是为了替我家打广告才邀你。」



「啊……果然是这样?」



「别看这样其实很流行喔。午餐也有两三人会光顾。」



我认为那应该不叫做流行。



不过,就算不是打广告――



「是有特殊的感情吧?」



「啊?」



「对于这个地方。因为,你是在这里出生的嘛。」



「是没错啦。」



我只是随口说说,但梨花却意外地陷入沉思。



「很难说吧。我没有思考过。」



「不就是因为喜欢,才想介绍给我?」



「啊,那倒不是。」



她说得太乾脆,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梨花接下来说的话听起来是这样的:



「我讨厌。」



「讨厌」这个字眼,带有很强的力道。起先我还以为她是说我,霎时吓了一跳。但并不是。梨花说的讨厌不是讨厌我。我该催促她继续往下说吗?应该问她「你刚才说什么吗?



但是最后,我还是没机会确认。因为眼角余光瞄到的突发状况令我哑然。



在死气沉沉的商店街,唯有那间商店有几个客人,那是蔬果店。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蔬果店。在我以前住的城市,蔬菜都是去超市购买。看店的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胖伯伯,他正一边与看似熟悉的女人开玩笑, 一边找对方零钱。就在他旁边,那个胖伯伯没有面对的方向,我看到倏然伸出一只手。



是骨节粗大的手。



手的主人,是个满脸胡碴的矮小男人。穿著打扮并不差,头发与皮肤也不脏。但是,一眼看到那人我就悚然一惊。凹陷的眼睛没有丝毫表情,脸颊消瘦憔悴,腰有点弯,但或许只是驼背。有多大年纪完全看不出来。从三十岁左右到七十岁上下,好像说他几岁都可以理解。



那只手,抓住店头陈列的番茄后,毫不客气地塞进口袋。又朝整串贩卖的香蕉伸出手,摘下一根藏进袖子。我看得清清楚楚。



是扒手。



我的身体发麻。



扒手本身不可怕。但他一脸理所当然,毫不忌惮他人眼光坦然行窃令我毛骨悚然,我不由得紧抓住梨花的手臂。



「欸,你看!」



「啥?啊……」



「他刚才偷了东西!你看到了吧?」



那个男人和我们之间,只有几公尺的距离。可我过度激动,忍不住扯高嗓门。对方肯定也听见了。想到这里,我几乎双脚发抖。



我狠狠咬紧牙关。我讨厌害怕。我不想害怕,也不想胆怯。如果男人有意见,我打算正面迎战,当下丹田用力运气。现在是大白天,这里是市区。不用怕,好,放马过来吧!



但梨花好像觉得超级无聊似地幽幽说道:



「嗯。是啊。」



「你的反应就是『是啊』?」



「不用管他。阿丸那样没关系。」



「阿丸」应该是指那个男人吧。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点是,那个人刚刚偷了蔬果店的番茄和香蕉。结果,梨花居然说「没关系」。



我无法理解梨花的话,不知该如何是好。其间,男人对我和梨花正眼也没瞧过一眼,径自慢呑呑地离去。然后我才赫然察觉。



不只是偷东西的男人,蔬果店的人应该也听见我的声音了。其他客人也是。可是谁也没发话。不仅没去追那个男人,甚至一脸若无其事,现在正在买卖大葱。



大惊小怪的只有我。



见我发呆,梨花拉起我的手把我带到路边。她微微叹气,低声说:「真不凑巧。」她把脸凑近我,就像社团学姐指导学妹般说道:



「本来打算晚一点再告诉你。在这条街,或者该说在这个鎭上,对阿丸不追究。那就是规则。」



「啊……那个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比方说他粗暴得令人束手无策,或者他已事先付清一百年的钱。



「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确是有。」



「快告诉我。」



「迟早会有更了解内情的人告诉你,总之你先牢牢记住那是规则。如果今后要在这鎭上过日子的话,」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规则。首先-――



「如果警察来了呢?警察也视而不见?」



梨花稍微皱起眉头。



「警察不是镇上的人。他们不了解规则,不过不要紧,如果被警察看到,可能引起骚动时,店里的人自然会帮他说话。就说『那是送给他的』。」



我的背后发凉。



每个场所自有每个场所的规则。这个我懂。但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坂牧市有人偷店里的东西也没关系」,这眞的可以当成规则吗?



不会吧。太扯了。



而且梨花 没有说「阿丸偷东西也没关系」。她只是说「不追究」。偷番茄或许可以不追究。那么,如果他偷钱呢?如果他伤人呢?如果他做了更过份的事呢?



即便如此还是对阿丸不追究吗?疑问与悚然在我的脑中无限膨胀。显然有哪里不对劲。不管怎么想都不对劲。



就在我这么暗忖时。



「……才怪。」



梨花噗哧一笑。刚才的冷漠表情顿时剥落。



「啊?你骗我?」



「我没骗你,但阿丸其实是那间店的人啦,他是拿自己店里的东西,所以当然没关系吧?」



啊 原来如此。



这样啊。说的也是。我深深吐出一口气。难怪店里的人和客人都没吭气。想到自己居然大呼小叫,我忽然觉得很丢脸。我举起手。



「我差点被你唬住了。」



「我本来还怀疑你会不会相信,没想到你眞的相信了。」



笑得淘气的梨花,好像随时会吐舌扮鬼脸。亏她好意思玩弄来到陌生城镇本就变得有点神经质的脆弱少女心。



「今后凡是梨花说的话,我都会把可信度打对折喔!」



梨花装模作样地鞠躬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一时兴起嘛。」







那晚,阿悟比平时更烦人。



他打从晚餐时就鬼鬼祟祟,样子很不对劲。饭后若照平日习惯他应该会守在电视机前,没完没了地看那些一点也不有趣的节目,但他今天立刻躲回房间。若是单就这点而冒,倒是非常和谐的一件好事。



这次搬家如果说有什么好处,当然是有了自己的房间。与梨花成为朋友,还不能算在好处之内。我在以前住的城镇有很多交往多年的朋友。就算减去十再加一,也不能算是获益。



两层楼的破房子有很多房间,我终于摆脱了用布帘将房间一分为二与阿悟同住的生活。唯独这点眞的很开心。



但这天,我在自己房间整理行李时,察觉微妙的气流。



当时,我正要打开糖果盒的盖子,那是扁平、四四方方、画有闪亮宝石的罐子。察觉空气的流动后我倏然停手。纸门应该是关著的。虽说这栋房子的确偷工减料,会有风从缝隙吹入……转头一看,微微开启的纸门外,阿悟站在走廊的黑暗中。



「你在偷看什么?」



通常我只要这么威胁,就足以把阿悟吓得落荒而逃。向来如此。



但今晚阿悟没有逃走。他好像一直在等我发现似地,自己拉开纸门。



「阿遥。」



他的声音细不可闻。



阿悟是个胆小鬼。明明觉得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很可悲,却从不反抗。



一旦开始发牢骚就没完没了,可我只要很不耐烦地稍微露出生气的样子,他就会像野生动物一样察觉危险迅速消失。



那样的阿悟,如今虽然战战兢兢,却主动走进我房间。



自不量力。



「不准进来。这是我的房间。」



「可是!」



「有话想说的话我可以听一听,但你在走廊说就好。」



阿悟听话地慢慢向后退。退到门外后,他把纸门拉起只剩一条细缝。他看著自己的手,一眼也不看我这边。



「那个……阿遥,你今天出去玩了吧?」



「对呀。」



「是跟那个白天见过的人?」



「嗯。」



虽然这么回答,但我记得自己应该没提过要去见谁。可阿悟却知道,这表示



――



「你偷偷跟踪我?」



若真是这样,那就太过分了。



或许是看到我眉心挤出的皱痕,阿悟慌忙摇头。



「没、没有。我只是凑巧,眞的是凑巧 完全没想到阿遥也在……」



「是吗?」



总觉得很可疑。没有目的地一个人跑去常井,听起来大有问题。不过,算了,那无关紧要。



「所以呢?」



阿悟吐气。



「那个,在超市不是有人偷番茄吗?



「不是超市。那是蔬果店。」



「嗯,蔬果店。」



他露出打从一开始就是这么称呼的表情。不懂装懂!正在这么想时,阿悟真的说出不懂装懂的话。



「我早就知道那个人会偷东西。」



「啥?」



「眞的。我知道那个人会拿走店里的东西。」



「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想问的有三点。你为什么会知道那种事?你为什么要撒那种谎?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如果是编故事,讲给妈咪听不就好了。



但若说阿悟是在编故事,他的表情未免太奇怪。只见他一直低著头,简直像是在害怕。



然后冷不防地――



「不知道。」



他说。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会变成那样……我以前就见过。那个人偷店里东西的样子。」



怎么可能――我正想这么说,又把话呑回肚里。仔细想想,阿悟就算知道也不足为奇。毕竟这个城镇本来就是阿悟妈妈的故乡。



「也许见过吧。你以前和妈咪来过吧?」



当时阿丸或许像今天一样拿店里的东西,正好被阿悟看到了。



阿悟跺脚发脾气。我头一次见到烦躁时真的会跺脚的人。



「才不是!」



「你只是不记得而已。因为你是笨蛋。」



「不准说我笨蛋,你自己才是笼蛋。」



好大的胆子。



「妈咪说我根本没来过这个鎭上。是第一次来。可是好奇怪。今后一定会发生可怕的事!」



嗯。原来如此。



我完全理解了。



他八成对妈咪讲过同样的话,结果被妈咪用「想太多」打发了。妈咪既然说阿悟没来过这里,那就一定是千眞万确。简而言之,阿悟只是在动那些小心思想办法让别人注意他罢了。



眞可笑。



「那我问你,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啊……」



阿悟惊慌到有趣的地步。



「不、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



我朝枕头伸手。



「会这样!」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枕头潮阿悟的脸丢过去。



一击命中。我好心地告诉捂著鼻子快哭出来的阿悟:。



「别拿无聊的小事来烦我。」



大概是察觉我已不会再听他说下去。阿悟没有反驳,径自关上纸门。他好像在嘀咕什么「变成怎样都不管」,但他的声音实在太微弱,我没有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