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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侣回乡下④ 初吻宣战(1 / 2)



事到如今只能说是年轻的过错,不过我在国二到国三之间,曾经有过一般所说的男朋友。



那段时光,真的很快乐。



对。我不会再嘴硬否定了。



作为伊理户水斗的女朋友度过的时光──至少到国三暑假之前为止,我真的过得很幸福。



最幸福的时刻──现在回想起来,一定是在那一天。



不是圣诞节,也不是情人节。不是任何特别的日子。



平淡无奇的平日。



那天我们放学后一如往常地分头走出教室,特地到了学校外面再会合,一起回家。



开始交往已经过了一段时日,渐渐也习惯了走路牵著手──那时我已经开始意识到,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第一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



昨晚在网路上看到的文章标题,不断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一边回想起第●次约会或是交往×个月之类可不可信都不知道的暧昧数字,一边频频偷看跟我牵手走路的男朋友的脸。



也许……差不多,是时候了。



网路文章上写到的条件,几乎都达成了。



是不是……差不多,可以做了?



明明走在熟悉的上下学路线上,我却紧张得要命。



生怕手汗或手上的力道,会让跟我牵著手的他察觉我的心思。



而同时……我也期待他能注意到、察觉到我的心思,然后主动开口。



但是,我很清楚。



就算我再笨,过了这么久也渐渐了解了。



了解到伊理户水斗,是绝对不会主动说要接吻的。



也就是说,得由我主动……?



可是,那要怎么做……?



我就这样磨磨蹭蹭了十几分钟,到了我们平常道别的地方。



换成平常,我不会觉得寂寞。



回到家里还是可以打手机,而且明天就能碰到面。



可是,这天──



──那么,明天见。



伊理户同学轻轻挥手,转身背对我。



就在这一瞬间──那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



我急忙伸出手,抓住了伊理户同学的手臂。



──嗯?



伊理户同学转过身来,显得很不解。



我……结果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盯著他。



一~~~~~……──直盯著他。



只能一直注视著他的眼睛。



快发现。



快发现。



快发现。



我一边这么祈求──一边下定决心……



闭起眼睛,闭唇抬起了下巴。



要是这样还被直接略过,那我只能去自杀了。正可谓背水一战。



心脏连续猛跳到几乎破裂,身体僵硬到只差没变成硬邦邦的石像。



直到现在,我都没体验过比那几秒钟更最漫长的时间。



我觉得闭上眼睛真是一大失策。



至少要是眼睛睁著,还能边等边观察伊理户同学的反应。



可是,现在再睁开眼睛,一定会把事情搞砸。



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伊理户同学还在吧?我还抓著他的手臂呢,应该不会出错吧!我不会被一个人拋下────



轻轻柔柔地,嘴唇碰到了某种温暖。



霎时间,束缚全身上下的紧张心情,松开般地消失了。



疯狂暴动的心跳,节拍变得平稳,笼罩全身。



叩的一下,牙齿撞到了。



于是,我们自然地让嘴唇分离。



我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看男朋友被夕照染红的脸庞。



──……没……



我感觉脸孔烧起一阵舒适的热,没多想就用手遮住嘴唇说:



──没想到……还满难……的。



然后我咿嘿嘿地笑著掩饰害羞,他也对著我,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以后,我们慢慢练。



就是这个瞬间。



这就是我的人生当中,最幸福的瞬间。



今后,我都可以跟他这么做,几次都行,永远都行。



一想到这点,心情就轻飘飘的,甚至怕自己开心过头了。



我回到家后,就把那天的日期,设定成智慧手机的密码。



觉得这样做,似乎就能让这份无比幸福的心情,永远持续下去。



……其实哪有可能呢?



要知道任何事物,都一定有结束的时候。



就某种意味来说,这是个象徵性的插曲。



我这种人,就连自己想做的事,都想靠别人帮忙。



──就是因为这样……



你才会落得一个人来夏日祭典的下场──绫井结女。



◆ 伊理户结女 ◆



「结女……超棒!」



穿著浴衣的圆香表姊,看遍了我全身从头到脚的每个角落,带著兴奋的眼神说了。



「这个苗条的体态,还有简直是为了穿和服而生的身材……!超棒!完美!大和抚子!欸,下次穿穿看大正浪漫风好不好!服装我可以准备!」



「不、不了……浴衣就够了……」



我被圆香表姊吓得有点退缩,同时看看穿衣镜中的自己。



跟水斗的初次约会是在夏日祭典,而当时穿去的浴衣是以深蓝为主色,色调稳重的款式。



但这次圆香表姊半强迫我挑选的,是白底红花图案的华丽浴衣。



「真可说是绽放于地表的花火!这下今年的烟火大会彻底失败啦!因为大家都只想看结女!」



「呃,这也太……你该不会是在取笑我吧?」



「人家明明说的是真心话~……」



圆香表姊噘起嘴唇,浴衣款式跟我相反,是好像会溶入暗夜之中消失的蓝色布料。她的说法是:「我要专心当幕后人员!」



「好了好了好了,走吧走吧走吧。水斗表弟在等你喔~?」



「为什么会扯到水斗……」



「OK,OK。不管结女怎么说,我想看所以非去不可!」



都麻烦人家帮我穿浴衣了,我不好意思强硬拒绝,就这样被圆香表姊一路往前推,走出了大门。



门外有车子在等我们。



由于祭典是在车站那边的市区举行,于是峰秋叔叔要开车载我们去。好像顺便要跟妈妈约会的样子。



水斗与竹真,在车子前面等我们。



两人转过头来,望向走出大门的我们。



圆香表姊把我推到两人面前,从我肩膀后方探出头来,咧嘴露出大大的笑容往水斗望了一眼。



「如何?如何?很漂亮吧~?」



水斗用平常那种迷糊欲睡的眼睛把我打量一遍。



像是对我的浴衣打扮品头论足──



──穿著那一身鼠色的浴衣。



「……照……」



「嗯?」



我没理会诧异不解的圆香表姊,摇摇晃晃地接近穿了浴衣的水斗。



「照、照片……拜托让我拍照!」



穿浴衣超帅──────!!



是怎样?这男的是怎样啊!生来就是为了穿和服的吗?纤细的骨架还有溜肩,身体的所有线条,都将简约素色的浴衣衬托得更美!得、得记录下来才行……得留存在我的手机里才行……!



水斗眯起一眼,与我拉开了一步距离。



「……不要,总觉得好恶。」



「怎么会!哪里恶了!根本是举世无双的帅气好不好!就算是说你自己,你再看轻自己的浴衣打扮我就不客气了!」



「我是在说你!除了恶烂还能怎么形容你啊!」



真是个该遭天谴的家伙!管你的,我自己拍!



我从手提束口袋里拿出手机,感觉圆香表姊似乎在我背后苦笑。



「结女你根本没资格说我嘛……」



「那么,我们先去停车了。」



「你们要小心喔~!」



让我们下车后,车子就载著妈妈与峰秋叔叔驶进了车位所剩无几的停车场。



我重新环顾四周的状况。



「人口密度完全不一样……」



「就是啊──会把人吓一跳呢。从那个极限村落开个几十分钟的车就有这种人潮。」



原本我就觉得,站前区域还满有都会感的。



可以看到林立的商业大楼,路上行人也不少。但也没到这种地步。



人行道上满满的都是人、人、人。



往同一个方向移动的人潮,连一条能钻过去的空隙都没有。



这么多的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因为这里的祭典,在这附近地区算满有名的啊。也有很多人会搭电车过来。当然没有京都的祭典那么热闹就是了。」



「记得好像会放烟火?祭典内容有那么盛大吗?」



「还挺有看头的喔──?再加上办庙会的神社保佑的运势是那个嘛~」



「运势?」



圆香表姊发出了别有深意的「咿嘻」笑声。



「就、是、结、缘、啦♪」



「…………跟我没有关系呢。」



「咦~?结缘又不是只限恋爱运~你是想像到自己跟谁怎样才说跟你无关呢~?跟表姊说嘛说嘛~?」



「……呜唔……」



越、越来越烦人了……



「咿嘻嘻!总之它就这样,成了这附近少数的约会景点之一。反正也没有规定一定要参拜,就正常逛逛庙会吧?」



说完,「来,竹真。」圆香表姊向竹真伸出手去。竹真乖乖地跟她牵手。



「要是走散了就麻烦了嘛?」



圆香表姊露出一丝笑容,瞥了我与水斗一眼。她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



水斗轻叹一口气,说:



「我们年纪没小到会走散啦。万一真的走散就自己回──」



水斗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抓住了他的左手。



水斗看看被抓住的手,又看看我的脸,说:



「……你这什么意思?」



「弟弟要是迷路就是姊姊的错了。对吧,圆香表姊?」



「说得对极了!」



我与圆香表姊四目相接,一起窃窃偷笑。



在这点小事上争输赢的阶段早就过去了喔,水斗同学?



水斗尴尬地把视线转向他处,说:



「……知道了啦。牵著手走就行了吧。」



「好乖喔,你最听话了。」



「闭嘴啦……」



我一边忍不住吃吃偷笑,一边跟水斗并肩往前走。



自从昨天在水斗面前大哭一场之后,感觉心情轻松多了。



或许可以说放下了多余的包袱吧……觉得自己在跟水斗相处时,变得比以前更没有心结了。



把前任这个属性拿掉一看,这男的也不过是个好逗的沟通障碍者罢了。



我一面留意不要跟丢带路的圆香表姊与竹真,一面小声询问身旁的水斗:



「你今天怎么会一起来?你明明最讨厌人挤人了。」



「谁都不会喜欢吧……每年圆香表姊都会强迫我跟来啦,我现在已经放弃抵抗了。」



「喔……」



本来想挖苦他说:「不是因为想看我穿浴衣啊?」但我把话吞了回去。



浴衣与夏日祭典。与这两者相关的最后一段记忆,带有苦涩的滋味。



国三那年的暑假。



由于我们在那之前吵了一架,把关系弄僵,难得放假却什么行程都没规划。



即使如此,我……仍然抱著一线希望,穿上浴衣,去了一场祭典。



就是那天的正好一年前,我跟这个男人初次约会的祭典。



说不定,他也会过来──然后找到我。我怀著这种一厢情愿的期望。



结果再明白不过了。



直到祭典结束的那一刻,我都是孤独一人。



这男的,一定全然不知情──那就是我关于浴衣与夏日祭典的,最后一段回忆。



那天的寂寞、不安、对结束的悲伤预感──即使眷恋之情能够消化,只有那份伤痛,也许一生都无法治愈。



我们顺著人潮走到像是神社参道的场所,看到灯火辉煌的夜摊已经一字排开。



章鱼烧、棉花糖、整根腌渍小黄瓜、巧克力香蕉、什锦烧、整根腌渍小黄瓜、炒面、唐扬鸡、小黄瓜、小黄瓜、小黄瓜──



「怎么那么多家都卖小黄瓜?」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多呢~每年都这样。」



圆香表姊哈哈大笑著说。



不知为何,我看到很多摊贩都把好几根插著竹签的小黄瓜排在平底竹筐里卖。跟章鱼烧或炒面的摊贩一样多。这么好卖?



「你们俩有没有想吃什么~?姑婆有给我钱,尽管花不用客气~!」



「夜摊每次都贵得夸张……会让我觉得还不如去超商。」



「不用担心!这里说来说去还是乡下,没那么容易找到超商的啦!咿嘻嘻!」



所以你也承认卖得很贵就对了……



好吧,其实这就跟咖啡厅的咖啡一样,也包含了场地气氛费。在夜摊买的章鱼烧跟美食街的章鱼烧,可能还是不能混为一谈吧。



「不知道要买什么的话,就去我熟人摆的摊怎么样?希望他今年也有卖。」



「咦?熟人?……圆香表姊,你一年只会来一次对吧?并不是住在这附近对吧?」



「好好看清楚了,那才是真正的阳光阵营。」



「不要讲得好像我是假货好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讲了啊!」



「一味掩盖丑事是没有用的。」



老娘就是要用这种战术度过高中生活,怎样!



在圆香表姊的带路下,不久我们来到了一个摊贩。



「嗨~!今年也出来摆摊啦~!」



「噢~圆香宝贝!还是一样是个大美女呢!」



「咿嘻嘻~好说好说。」



……是个诡异的印度人。



是个日文破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故意的一个印度大叔。



不,也可能只是皮肤黑,不见得一定是印度人……只是因为他一边跟圆香表姊说话,一边搅拌著一锅咖哩……



「这里的坦都里咖哩烤鸡很好吃喔。你们俩要不要?」



圆香表姊这么说的时候,竹真伸出小手,把零钱拿给了神秘印度人。



「噢~竹真弟弟!谢谢你喔!我的咖哩比在印度吃更好吃喔~!」



怎么会有这种把日本人的刻板印象实体化的印度人……我虽然这么想,但竹真并不显得特别畏缩,就收下了浸泡过咖哩的坦都里烤鸡。看来已经习惯了。



「那既然有这机会……我要一份。」



「OK~!大叔,来两份~!」



「马上好~!」



虽然她擅自帮水斗买了一份,不过他本人没说什么,大概没问题吧。



没过多久,我们也都拿到了坦都里咖哩烤鸡。



我小心不要让浴衣沾到,咬了一口,烤鸡的口感与香料的风味一起在嘴里扩散。



「……啊,好好吃……」



「就说吧──!东西很好吃!只是言行很诡异!」



「不会诡异喔~!」



原来圆香表姊也觉得很诡异啊……



在我的旁边,水斗一言不发地咀嚼坦都里烤鸡。从表情完全看不出心思。



「好吃吗?」



「……还好。」



「讲话讲清楚点啦。」



「……………………」



他反而不作声了。就这么讨厌照我说的做吗?



「呜哇!竹真,看你吃得满嘴都是。不要动喔,我来帮你擦。」



「我、我自己……呣唔!」



圆香表姊用面纸帮竹真擦嘴巴。竹真可能是觉得害臊吧,挣扎著动来动去。记得烤肉聚会的时候是我帮他擦的。



我正愣愣地看著时,圆香表姊很快地对我使了个眼神。



……啊!



我霍地转头,看到水斗的嘴角沾到了咖哩。



「水斗──」



「……………………」



我才刚一拿出面纸,水斗就用手指一抹,擦掉了脸颊上的咖哩。



唔呜呜,慢了一步!河边那时候明明成功了的说!



「你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啊?」



「因为只要跟圆香表姊做一样的事,我就是姊姊了啊。」



「是才怪。」



「就是!」



原本是独生女的我,其实有点在摸索如何当兄弟姊妹。



但是现在可不同了。只要有圆香表姊这个典范在,我轻松就能做出姊姊该有的行动!



这么一来,旁人自然就会认为我是姊姊。没有学习典范的水斗可是办不到的,呵呵呵……



「……咿嘻。原来是这样啊──……」



离开了神秘印度人的摊贩,我们沿著参道往前走。



人潮拥挤到无法自由行动,而且一直向前延伸到远处。看不到队伍的最前端。



「啊,竹真你看你看,有打靶喔。要不要玩──?」



被圆香表姊这样问,竹真望向打靶摊贩。他看到摆在后方架子上的奖品,「啊。」低呼了一声。



在应该是头奖的最上排,放著一块游戏软体。



……不过那种的,感觉都会做得让人打不到就是了。



「我……我要玩……」



「很好──!跟姊姊一起以头奖为目标吧!」



付了钱拿到枪后,竹真向前伸长上半身,把枪口对准游戏软体。



但枪身不安定地摇来摇去。看来是手臂缺乏肌力。



就在我心想那样子绝对打不中时……



「啊──真是。来,要再拿稳一点才行啦──」



圆香表姊偷笑著从背后抱住竹真,托起他的手臂。



「姊、姊姊……我一个人,可以啦……」



「别客气!来来,瞄准好了吗──?」



……姊、姊弟的距离,都是那么贴近的吗?



像那样,胸部整个都贴上去了,而且近到气息都吹在耳朵上──啊,可是,也是喔,因为是姊弟,所以不可能会在意──



啵!竹真手上的枪射出了子弹。



但很遗憾地,子弹轻飘飘地往旁飞走,没打中任何奖品就掉到地上了。



「啊──好可惜喔──」



「……呜呜……」



「嗯──这样铩羽而归就没意思了……所以换你了,水斗表弟!」



水斗忽然被指名,眉毛往上一扬。



「麻烦你帮竹真报仇喽!结女也要去帮忙喔?因、为、是、姊、姊♪」



看到圆香表姊「咿嘻」发笑的表情,我知道我中计了。



圆、圆香表姊……是听到我说拿她当典范,才会故意……!



「……好吧,就一次喔。」



水斗不晓得是不是没发现,瞄了一眼表情很不甘心的竹真,竟跟打靶摊的老板付了零钱。



水斗拿著枪,在摊子上探身向前。



我正僵在他背后时,圆香表姊迅速靠过来,在我耳边呢喃:



「(这位姊姊~你怎么啦?得赶快去帮弟弟的忙啊~)」



「(不,可是,那是……!)」



「(咦~?奇怪喽~?就、只、是、从背后抱住弟弟而已,结女你究竟在介意什么啊~?)」



圆、圆香表姊……个性好恶劣!



我失去了退路,只好不情不愿地靠近水斗的背后。



要是看起来没事的话还可以找藉口说不需要帮忙,无奈终究是个缺乏运动的瘦皮猴,枪口晃动的程度跟竹真有得比。



这样下去能替竹真报仇才怪。



没、没错……我是为了竹真……



我下定决心,从水斗背后伸出了手,扶住他的手臂。



「咦……你干么!」



「好、好了啦,不要看我!好好瞄准!」



我强迫想转头的水斗往前看。



同时,我轻轻地让自己的手,贴在水斗从浴衣袖子伸出的手腕上。



……虽然很瘦,但筋络突起……果然跟女生不一样。



这男的,会不会也是同一种想法?



在碰到我的时候……会觉得,跟男生就是不一样。



「会不会有点偏右边?」



「没有吧。」



「明明就偏了!」



「你很啰唆耶。这样总行了吧?」



「往左太多了啦!」



我们就这样吵了一顿──总算是瞄准好了。



再来只要扣下扳机即可。



……本来是这样的……



但我发现我撑著摊贩柜台的手臂,开始簌簌发抖了。



我极力不让身体──特别是胸部碰到水斗的背,所以伸直了手臂撑著……但因为瞄准准星花了太多时间,我没力气了……



「好……」



水斗憋住呼吸,手指开始使力。



就在这个瞬间,我的手臂力气终于濒临极限。



「啊!」



──我先把话说清楚。



我们在国中时期,的确已经像发情期的猴子一样到处找机会接吻。这是事实。



但是,我发誓,接吻以上的事情──换句话说,就是……摸他,或是被他摸……那一类的事情,我们完全,完全,没有做过任何一次!



我不禁手肘一弯,整个人往下跌──



──轻软地,我的胸部,碰到了水斗的肩胛骨。



「!」



霎时间,水斗的身体震动了一下。



紧接著,子弹啵的一声从枪口飞了出来。



比原本瞄准的位置往上飞太高的子弹,咻──描绘出平缓的山丘形拋物线。



「啊──」



圆香表姊在背后遗憾地叫道。



打、打歪了……是我害的……



但是,才刚这样想没多久……



碰咚一声。



呈拋物线飞出的子弹,打中了位置比目标的游戏软体低一层的白兔动漫人物布偶。



咚的一声,布偶从架子上掉下来了。



「哦!中奖了!」



打靶摊的老板把布偶捡起来,「拿去!」跟水斗的枪做交换。



我们注视著这个有著运动少年气质的兔子布偶老半天。



「……最后那个动作,你故意的?」



水斗轻声说道。



「怎、怎么可能是故意的……!是因为手酸……」



「是喔。幸好我的继姊妹不是女色狼,我放心了。」



「色……!你、你才是好不好,为什么会有反应啦……!这点小事……东头同学应该已经让你习惯了吧……!」



「……你跟那家伙又不一样。」



「欸?」



「东头是想都没想就靠上来,但你会让我感觉到你的紧张。拜托你镇定点啦!」



「什……!你、你这样讲,岂不是好像我没东头同学习惯跟男生相处一样!我看是你太敏感了吧,你这闷骚色狼!」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在摊贩前面这样,挡到别人了~」



圆香表姊推著我们的背,我们暂时离开参道。这里形成了暗处,有好几人蹲在地上吃章鱼烧或炒面。



我重新打量抱著兔子动漫人物布偶的水斗。



「一整个不搭……」



「不用特地讲出来没关系。你就不能放在心里不说吗?」



「噗哧!也不错啊?或许会给你增添点亲和力。」



「我又不会拿著到处走!又不是心里藏著阴暗面的萝莉角色!」



我听不太懂这个例子,总之不管怎样,水斗跟布偶真的很不配。东头同学要是看到水斗的房间里有个这么可爱的摆饰,大概也会说:「咦?营造反差萌吗?会不会太耍心机了点?现在这种老哏已经过时了喔。」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我发现竹真目不转睛地盯著水斗抱在怀里的布偶。



对耶,好像是为了替竹真报仇才得到这个的?



可是,男生拿到这种可爱的布偶,会开心吗……?



「嗯?」



水斗察觉到他的视线,眯起眼睛重新看看布偶的脸。



「喔……是那个啊。」



然后低声说了这句话后……



「嗯。」



就把布偶塞给了竹真。



竹真反射性地收下布偶,眨眨一双大眼睛,抬头看水斗的脸。



「啊……呃……」



「我不要,你拿去吧。」



听到他粗鲁地这样说,竹真紧紧抱住了布偶。



「谢……谢谢……」



嗯──真配。



竹真长得可爱,所以拿起布偶非常搭调。



而且看到他嘴角带点微笑,可见是真的很想要。



我偷偷问水斗:



「(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布偶是电玩的角色。)」



「(咦?是这样喔?)」



「(宝可梦。我有看过竹真在玩。)」



对耶……好像有看过。



我把视线从一脸开心的竹真身上,移向板著脸孔的继弟。



「(想不到你还满关心他的嘛。明明都没跟他说话。)」



「(……我是怕照他那种个性,在生活中会遇到一些困难。)」



水斗并不怕生,但属于无法融入团体的类型。



如同我对竹真产生亲近感,这男的大概也有在关心竹真吧……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多跟他讲讲话?



这家伙要是知道竹真其实很尊敬他,不晓得会是什么表情?



「(你连当哥哥都很笨呢。)」



「(什么叫做「连」?我什么时候耍笨过了?)」



「(这下更不能让你当我哥哥了。)」



「(总比让你当姊姊好。)」



就爱耍嘴皮子。真希望他能稍微向竹真的老实个性看齐。



水斗不高兴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我看著他的侧脸,忍不住噗哧一笑。



「烟火大概几点会放呢?」



后来,我们又被圆香表姊带著逛了各个夜摊。



章鱼烧以及棉花糖等食物类不用说,还玩了一下捞金鱼,甚至把手塞进了自动手相占卜机这种一整个有鬼的机器里。还胡扯什么我的恋爱运势大好,我看那台机器根本是破铜烂铁。



尽管走得慢,但也慢慢接近了神社本殿,看来也可以参拜一下了──虽然我还是没事情要请结缘神帮助就是了。反而还想揍祂一拳呢。



只是,看到人潮这么汹涌,我怕不先占好位子会看不到完整的烟火,所以向圆香表姊问问看。



「嗯──记得是从八点吧。」



圆香表姊一边小口舔棒棒糖一边说:



「我有拜托他们占位子了,不用担心啦。」



「拜托他们?」



「啊,叔叔他们在那边。」



圆香表姊突然这么说,于是我顺著她的视线看去。



就看到在像是社务所的建筑物前面,妈妈与峰秋叔叔,正在跟一位陌生的大人谈话。



妈妈他们之前明明是说,要来场不受打扰的约会……



「他们在跟谁说话?」



「那个老奶奶啊,忘记是谁了耶──你看嘛,我们家以前好歹是地方名士,所以大人之间有很多来往啦。」



那妈妈也许是在跟对方致意了?或者也可能只是凑巧遇到,就聊起来了。我是不是也该过去打招呼……?



「──啊,结女──!水斗──!」



妈妈注意到我们,挥了挥手。



我若无其事地放开跟水斗牵著的手。要是在妈妈他们面前继续那样,可能会惹来麻烦。



我们跟圆香表姊还有竹真一起走到妈妈他们那边去之后……



「你们来得正好!祁答院女士,这是我女儿结女。」



「哎哟哟,真是位可爱的小姐。你穿起浴衣来真好看。最近很少有这样的年轻人了……」



「谢谢奶奶。我叫伊理户结女……」



结果还是没人跟我介绍她是哪里来的什么人,总之是一位举止优雅的老奶奶。感觉有点像是上流人士。



「真羡慕你,一看就知道不怕嫁不出去。不像我那孙女,都快三十了还在混日子……」



「不会啦──现在这个时代三十岁都还算年轻呢──!别担心别担心!」



圆香表姊刚才明明还说「忘记是谁了耶──」现在却毫不畏缩地切入话题。讲得好听点是胆子大,讲得难听点就是粗神经。真希望她能把这种个性分一点给我。



「水斗也是,终于有了爸爸以外的家人呢。」



举止优雅的老奶奶,带著柔和的微笑注视我。



「虽然不是自家人的事,但听夏目说了之后,我一直很担心。你换了生活环境应该也需要适应,但还是要麻烦你多关怀水斗了。」



「……好的。」



我虽然点头,却感到有点突兀。



简直好像水斗是个没有别人支持,就活不下去的可怜生物。



我所知道的伊理户水斗,虽然不跟他人往来,但却属于一个人能做好所有事情的类型。



我从来不觉得他这个人有哪里可怜。



让我越听越迷糊,好像我们讲的不是同一个人……



「我已经为种里家的各位,找好了可以清楚看见烟火的位置。我来带各位过去。」



「谢谢您每年的照顾。」



「结女还有圆香你们呢?在放烟火之前还有一点时间──」



我有点犹豫不决,回头看了一下背后。



这时,我才发现……



刚刚还在身边的水斗,早在不知不觉间走远……



迅速无声地──彷佛消逝在人潮中一般,不见踪影了。



「……啊……」



不是逃走。



不是与大家疏远。



而是真的──消逝了。



看在我眼里像是那样。



彷佛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人,水斗从世界上消失了。



「啊──……他又跑掉啦。」



圆香表姊比我晚注意到,眉毛困扰地下垂。



「不知道为什么耶……水斗表弟每次到了快放烟火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跑得不见踪影。」



就在这时。



这几天来的事情,一口气在我脑海里复苏。



──第一天。



水斗离开宴会时,峰秋叔叔说了「谢谢」。



我现在懂了。那句话的意思一定是「谢谢你花时间陪大家」。



因为只有身为亲生父亲的叔叔,知道水斗待在那场宴会里并不开心。



──第二天。



水斗从头到尾,都不曾主动参加烤肉聚会。



而是一直沉浸在书中世界里,连头都不抬一下。



要等到我去烦他,才终于不情愿地起身……



──第三天。



水斗看到我跟竹真讲话,明显地变得不高兴起来。



就好像玩具被人抢走的小孩。



但是,他并不是排斥竹真。因为──



──今天。



水斗并没有漠视这些亲戚。



事实上,水斗很注意竹真,也很关心他。假如真的对他漠不关心,应该不会想到要把布偶送给他。



还有。我还能想到其他事情。



──母亲节那天,他在亲生母亲的佛坛前露出的空洞表情。



──东头同学最怕的,就是在水斗心中失去自己的地位。



──而水斗甩了东头同学的理由是「座位已经满了」。



然后……



──绫井。



──……没有……



──其实,我手机快没电了。



假如那时候,他人在手机无法充电的地方……



我看了看手机。



8月12日,晚上7点26分。



没错。



没错,没错,没错。



我不知道。那时候的我不知道。



两年前的我……



并不知道他会在这段时期回乡下,前往当地的夏日祭典。



『我多么希望你能挽留我啊。』



在我们只是同班同学的时候……



在我是他女朋友的时候……



然后,自从成为了一家人。



从各种立场,看见的各种伊理户水斗……



像是拼图零片一样拼接、相连──逐渐构成具有立体感的实像。



我本来并不知道。



只是成为恋人,不足以让我知道。



一个人的存在方式,一定全都有它的既定形式。



他无从去改变。



一切都是自然发展。



旁人如此理解,如此要求,如此述说。



当事人也如此承认。



名为伊理户水斗的一个人就完成了。



所以,那一定是一种抵抗。



是不肯认命的最后挣扎。



绫井结女这个依恃,当时对他来说,是唯一的武器。



用来对抗什么?



这还用说吗?



老天爷设下的陷阱,



换言之,就是命运。



「……我……」



所以。



和他一起,受到那个天敌摆弄至今的我,自然而然地说了:



「我去找他。」



听到这句话,圆香表姊立刻「咿嘻」对我笑了一下。



「嗯。路上小心。」



当时的通话纪录,还留在这个手机里。



◆ 伊理户水斗 ◆



从我懂事以来,就没有过真实的感受。



做什么都觉得事不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