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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1 / 2)



国中时的最后一场文化祭,我看到你与朋友一同欢笑。



我选择逃避般来到顶楼。喧嚣声离我远去,我俯视著热闹的庆典,胸中的骚动才终于恢复平静。



这样就行了。



我这样就行了。



我们这样就行了。



至今的一切都是某种错误。家鸭与小天鹅,是因为年纪尚幼才能玩在一起。就只是这样而已。



噢,当然天鹅是我。不过你大概会说是你吧。



所以这样就行了。



告诉我,无法分享同一份美丽的我们,怎么有办法在一起?



……对不起,绫井。真的很对不起。



我只能在心中默默道歉。



明明我知道,我该给你的应该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句话。



从一年前到现在,我一直在尝试定义自我。



分明知道我与她之间有隔阂,为何却拖到毕业才终于分手?



以前曾经喜欢过的那些话语,那些动作,为什么忽然都变得令我讨厌?



在我的心中,一定早就同时存有好感与恶感。我喜欢过你是事实,我开始讨厌你也是事实,虽然互相矛盾,但两者都对。



这让我很煎熬,很痛苦,很悲伤。



矛盾催生出的内在冲突,一直折磨著我的精神……



所以,当我终于提出分手时,心情才会那样豁然开朗。



既然已经不再是恋人……



就表示我的确是讨厌她的。



矛盾消失,内在冲突也消失了。



所以,当我们成为继兄弟姊妹时,至少也比分手前来得轻松。



身为一家人与讨厌对方,并不矛盾。



「因为变得讨厌对方所以选择分手」。成为一家人,并不会对我做出的这个决定提出疑义。



……照理来说应该是这样。



但那个夏日,让一切全乱了套。



你那被烟火照亮的脸庞,扭曲了我的定义。



拜托告诉我一切都是虚假。告诉我那都只是一场梦。



否则,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分手?



那份煎熬、痛苦与悲伤,到底都算什么?



我应该是因为变得讨厌你,才跟你分手的。



为什么你的脸庞,却如此深刻地烙印在我的眼底──



◆ 川波小暮 ◆



『──今年的洛楼高中文化祭到此结束。感谢大家到场参加。』



听著校内广播,「唉──……」我深深叹一口气。



食材见底,茶叶见底,咖啡豆见底,时间也到了尽头,忙翻天的文化祭总算结束了。



简直跟打工没两样。不过好歹少了啰哩啰嗦的店长或前辈,工作起来还满愉快的就是了。



「辛苦了。」



我在没有客人的座位发呆时,一个凉冰冰的罐子贴到脸颊上。



转头一看,穿著班服的晓月出现在眼前。



矮子女坐到我对面,打开自己的罐装饮料。是柳橙汁。给我的则是咖啡。



「……端了一整天用咖啡豆磨出的咖啡,自己却只能喝罐装咖啡啊。」



「想说你应该开始想喝了。」



「谢啦。」



虽然有点不爽,但不得不说她还真了解我。我拉开了罐装咖啡的拉环。



我一边用舌头品尝称不上高级的苦味与酸味,一边让自己沉浸在周围的喧嚣中。常常跟晓月还有伊理户同学玩在一起的坂水,拎著一大袋超商的饮料与零食登场,正在发给班上同学。这个罐装咖啡,大概也是那些物资的一部分吧。



「怎么样?文化祭好玩吗?」



混杂在班上同学情绪兴奋到爆表的声音之中,晓月的声音传进耳里。



从小听到大的青梅竹马的声音,不管在什么环境里听见都出奇地响亮。



「好玩啊。特别是二年级的逃脱游戏真的是神作。」



「啊,你有去玩那个呀?我也跟麻希去玩了──只是玩到一半时间就到了。」



「哈!你不只个子小,连脑袋都小到不行耶。我们可是有过关喔。」



「乱讲什么啊,意思是说我是小颜美人吗?有什么办法,你那边有五个人,我这边却只有两个啊。」



「……嗯?我有告诉过你我们是五个人逛吗?」



「啊。」



晓月尴尬地别开了目光。大概是在哪里擦身而过了吧。



「说到逛摊位,不知道伊理户家那两个怎么样了。模拟商店的准备工作太忙,没太多闲空让我出主意。」



「用不著你来出主意,他们有好好约会啦……只是东头同学也一起就是。」



「嗄啊?那女的在搞什么啊。那样哪里还能说是约会啊!」



「没办法啊。那个保护心过重的伊理户同学,根本不可能让东头同学落单嘛。」



「是没错……」



「反正执委巡视时好像有时间让两人独处,应该没差吧?」



真是把人给急死了。虽然这种好事多磨的感觉,或许也是恋爱的乐趣所在。



「……好吧,反正还有后夜祭。我看东头那家伙一定会早早回家。」



「对呀──况且执委的工作应该也做得差不多了……」



……后夜祭啊。



我要不要参加呢──



「──欸。」



仿佛实际看见了闪过我脑海的想法,晓月说了。



「后夜祭……你有跟谁约好吗?」



「……没有啊,干嘛?」



「你不是自称万人迷吗?没人约你喔?……比方说西村同学或是谁。」



「你是想找我吵架吗?要是有人那样半告白地约我,我现在已经躺在保健室动不了啦。」



「那……你跟我一起去好了。」



晓月──晓晓她……



背后承受著从窗户射入室内的夕日,这么说了。



在背光中复上一层薄影的眼眸,窥伺般地注视著我的脸。



我的手臂皮肤,产生一阵发毛的感觉。



这种近乎告白的──



「这样就不怕吐满地了吧?」



「……啊?」



「我是说看在青梅竹马一场的份上,我来帮你挡女生啦。哎,毕竟你这种体质算是我造成的,这点责任我负就是了……嗯?」



看到我脑袋没跟上状况,晓月微微偏了个头,然后邪恶地吊起了嘴角。



「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要跟你告白了吧?」



「……最好是啦。」



「自我意识过剩超夸张,恶爆。」



「就跟你说不是了!」



「哼哼哼。」晓月耀武扬威地笑著。



……自我意识过剩的是谁啊,该死!



◆ 伊理户结女 ◆



『──今年的洛楼高中文化祭到此结束。感谢大家到场参加。』



广播回荡在黄昏的天空中,一般访客人潮从正门往外流出。



看看手机,发现有通知,圆香表姊传了LINE跟我说〈我们要回去喽!今天很开心~!〉。



让这一切轻描淡写地过去,后夜祭的准备热闹滚滚地进行。



人员撤除部分摊位,让操场空出位置,推起大大的木材。



水斗虽然绝不是中心人物,但也有参与其中……然而只有我知道,他那张笑脸并非发自真心。



也许我太自大了。



在暑假的乡下,我以为自己变得比较了解他……所以竟然骄傲自大地以为,我可以帮助他。



却没发现,他根本就没在寻求帮助。



没发现我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



我只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男朋友得到他人的欣赏,觉得心里很舒服而已……只是在利用他,来满足我无聊透顶的自尊需求。



直到现在这一刻,他都在陪我满足我的需求。



给我面子,在做执委工作时避免破坏人际关系。为了我,压抑他自己。



现在我懂了。



他之所以提早把事情做完……之所以明明很忙,却还是去找东头同学……并不是因为他替无处容身的东头同学著想。



是因为在东头同学面前,他可以做他自己。



不用替任何人著想。



……就连我,应该是他的家人……对水斗而言,都是必须戴上面具才能讲话的对象……



自己的愚蠢令我反胃。感觉连掉眼泪,都是一种骄矜的行为。



如此遥远。



一度以为贴近身旁的他,竟变得如此遥远。



遥远到让我觉得,连苦苦单恋都是鲁莽无谋──



◆ 伊理户水斗 ◆



「刚才真的糗大了……」



我做完后夜祭的准备之后与伊佐奈会合,却看到她红著脸浑身发抖。



她胸前抱著一个纸袋。她已经换回了制服,所以纸袋里应该是装著被南同学强迫换上的阿尔卑斯村姑裙──等一下。



「……你该不会就穿成那样回教室了吧……?」



「一时忘记了嘛──!等到班上同学一说我才想起来……又是『好可爱』又是『你穿起来很好看』又是『是男朋友的喜好吗?』之类的,被取笑得好惨……」



「那应该只是纯粹在赞美──不,等等,怎么听起来好像我也被牵连?」



又在现今这种大社群网站时代引发多余的谣言──好吧算了,不计较。



伊佐奈把纸袋硬塞给我。



「请帮我把这套衣服还给结女同学……本来是想洗过再还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洗……」



「好,知道了。」



「想闻体味的话要适可而止喔。」



「谁会闻啊。我又不是你。」



「噫呜!……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都把脸埋在别人的枕头里钻来钻去过了,现在才来装傻是什么意思?



「那我们走吧。」



「好的~我好像是第一次看营火呢……是不是都会跳舞?」



「应该也有人会跳吧。我不是要学你说话,不过那么大的火堆本身就够有看头了。就跟焚烧御守的仪式差不多。」



「就是呀~!大火堆真的会让人兴奋对不对~!」



「……我看你还是别得到炎系能力比较好。」



伊佐奈说「那就赶快过去吧」正要走向鞋柜区时,我抓住了她的上臂。



「等一下。不是那边。」



「唔欸?……不是要去操场吗?」



「有个更适合我们的地点。」



我咧起嘴角,对直眨眼睛的伊佐奈笑了笑。



工作那么卖力,收这点酬劳不为过吧。



◆ 伊理户结女 ◆



「那么,让小生以委员长的身分说一句──大家辛苦了!」



「「「辛苦了──!」」」



在红学姊的带头之下,室内响起玻璃杯的敲击声。



原本作为执委主要据点的会议室里,摆满了高年级生买来的零食饮料。以庆功宴来说看起来小巧了点,但听说后夜祭结束后预定在包下的店里吃第二摊。也就是说这只不过是开场。



「我跟你说,结女──!我有去大正浪漫咖啡厅喔──!真的很棒──!」



「谢、谢谢。」



「奇怪,你弟弟跑哪去了──?」



「呃……他说有事。」



「咦──?这样啊,真可惜……本来想再跟他多聊一下的说──」



多谢几个女生以安田学姊为中心来找我说话,让我免于沦为壁花,但我心里就像是开了一个大洞。



换成一年前的我,绝对没办法像这样在庆功宴上跟学姊聊天。肯定除了东躲西藏找地方容身之外什么都不会。



这应该表示我有所成长了。



我变坚强了,变圆滑了,变得……更懂得如何做人。



……照理来说应该是这样,但我为什么觉得如此空虚?



明明有这么多人围绕著我,缺了一个人的空白,却大得无边无际。



「嗨,结女同学。辛苦了。」



「啊……委员长。辛苦了。」



红学姊走过来,坐到我旁边的座位上。这个突发状况,让我紧张起来。



其他明明有那么多人可以讲话,为什么会来到我身边?



学姊看也没看眼前的零食,直视著我微笑。



「不过『委员长』这个头衔也快要卸下来了。」



「啊──……那么应该叫『副会长』吧?」



「这个头衔也一样快卸任了。过一阵子就请你叫小生『会长』吧。」



下届学生会长红铃理学姊半开玩笑地说了。



真令人佩服……对于自己即将成为会长,丝毫没有任何胆怯畏缩。要是我也能变得像她这样充满自信,该有多好……但我这种人只是临阵磨枪,实在不可能变得像她一样。



执委工作结束后,我跟红学姊大概就不会有交集了。我会变成景仰她的学生之一。想到这点就令我觉得无比遗憾。



「对了,你弟弟似乎没来呢。」



红学姊看看我身旁,如此说了。



「啊,是。他──」



我正准备开口说出已经重复过多次的解释时……



「──看来果不其然,他是属于那种类型的人。」



听到学姊自言自语般的低喃,我住了口。



咦?那种类型……是指?



「这可能必须怪小生了。虽说小生也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觉得无论是与否,都比对他不理不睬来得好一点。」



「请、请等一下。我不是很明白学姊的意思……」



「噢,抱歉抱歉。小生是说请你帮助他融入圈子的那件事。」



学姊若无其事地说。



「从简报那时的反应来看,小生就知道他应该属于不喜欢融入团体的类型。话虽如此,大家之间不来往又会影响工作效率。小生不能让像他这样优秀的人才无处发挥,所以才请你担任沟通的桥梁──本来想说他也有可能其实内心寂寞,结果一如大致上的猜测,他似乎属于被众人围绕会形成压力的类型。又没有支薪却强迫他待在无法适应的环境,真是对不起他。」



「学姊……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我却……没有察觉到。只认为他其实一定是内心孤寂,照我自己的希望去解释他的想法……然而学姊却──



「不,没有,不是小生。」



「咦?」



红学姊自嘲地扬起了嘴角。



「小生的性情似乎有一点傲慢,应该说不是很了解其他人的想法吗──就是属于什么事情都觉得『自己来做比较快』的类型。小生也有自觉,但就是改不过来。」



「喔……」



「所以,这方面小生都交给阿丈。刚才对你弟弟的剖析也不是小生做的,那是阿丈的工作。」



阿丈……啊,她是说担任会计的羽场学长?



副会长那个异常缺乏存在感的左右手,此时待在会议室的角落,独自小口喝著饮料。



红学姊一边将视线朝向那边,一边接著说:



「虽然他的对话能力退化到不像个文明人,相反地却有著极佳的眼光。说穿了就是个看人的专家。说到发掘别人的优点,无人能出其右。」



总觉得,她的语气似乎带点自豪。



红学姊继续侃侃而谈,甚至让我无暇出声回应。



「或许是因为如此吧,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自我评价低得过分。关于伊理户水斗同学也是,他的评价竟然是『好像看到自己的高阶版一样令人不爽』。尽管小生一点都不这么觉得。」



才怪,绝对是水斗比较帅。



我反射性地作如此想,但没说出口。这就叫做社交能力。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阿丈才会叫小生让他去跟其他执委交流感情。因为阿丈就是属于刚才提到的『其实内心寂寞』的类型,或许是心里对他感觉到了某种同情。阿丈会弄错应对方式让小生很意外,不过假如阿丈是把他跟自己当成了同一种类型──」



听著听著,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原来想透过我让水斗跟其他执委交流感情的,其实是羽场学长。而假如羽场学长很少会犯这种错──



「那个……我在想……」



「嗯?」



「学长会不会是想让你们疏远……?因为红学姊那时候经常找水斗说话。」



「……嗯?」



红学姊呆呆地偏了偏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这种表情。



「疏远……?你是说谁跟谁?」



「我想,应该是……水斗,跟学姊吧……」



「嗯嗯???」



可、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继续解释啊……!



「我的意思是……羽场学长说过水斗就像是自己的高阶版,对吧?突然出现这样一个男生,况且红学姊又积极地去跟他交流,我猜学长也许是有点不安……」



「不安?你说阿丈吗?为什么?」



「当、当然是因为他吃醋了嘛!」



哎哟真是!害我都开始难为情了!



红学姊依然偏著头,说:



「吃醋……你是说嫉妒……?」



「是、是的。」



「阿丈……为了小生吃醋?」



「我是这么认为的……」



「…………不会吧,哈哈哈。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哎哟,真的把我给急死了啦────!



「绝对是在吃醋!虽然羽场学长的确是很少把感情表现出来的类型,但在那间空教室里耳朵不是都红了吗!」



「……嗯?……等、等一下。」



「咦?是。」



「你……看到了?那间空教室里的事……」



「……啊。」



糟了,我说溜嘴了……!



「对、对不起……!那时走出教室的时候,正好听见学长姊在说话……!」



红学姊把头一扭,不让我看见她的脸。



「……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真要怪也得怪小生我们躲起来。」



然后,用一如平常的声调这么说──但是,我注意到了。注意到她就跟当时的羽场学长一样,涨红了耳朵。



「话说在前头!小生原本可不是那么不检点的女人喔!……都怪阿丈对小生的一举一动反应那么迟钝……」



……完全就是个小女生呢……



没有啦,虽然本来就是这样,但没想到像她这么聪明,被大家称为天才的人,遇到害羞的事情也会脸红──应该说,原来她也觉得在那间空教室与羽场学长之间的互动,是很害羞的一件事啊。



……也就是说,她只会在羽场学长面前,扮演那种角色?



「那个……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咦?」



「学姊为什么会喜欢羽场学长呢?」



红学姊用依然带点红晕的脸,转头朝向我。



「……小生何时说过喜欢他了?」



「呃──……那么,我想请问学姊跟学长在一起的契机。」



不是,你在那间空教室分明就说过「看上」学长了啊。但现在还是别追问为上。



在那间空教室,她解释过那是一种理想什么的。



但是,假如那是用来面对羽场学长的假面具……她应该另有一个更具说服力的真正理由才对。



也许我是想逃避现实……现在,我突然很想听听别人的这类经验。



学姊晃晃冰块快要融化的玻璃杯。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契机。只是,曾经有一个不具存在感的少年。有一个女的,碰巧发现到了少年的才能。这种『碰巧』迷惑了不成熟又傲慢的女人的心。不过如此罢了。」



……不成熟,又傲慢。



简直就像在说现在的我。



「小生在国中时期曾经犯过一个大错,原因是小生误以为自己完美无缺又从不犯错。哎,总之就是青春期常见的自我意识过高现象啦。所以小生一直在寻求能弥补这个缺点的存在。就在那时……小生碰巧特别关心的一个黑暗系边缘人,竟然胆敢跟小生说了这么句话。」



──你实在是笨得可以。除了你以外,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个人碰不得。你明明这么会念书,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搞不清楚?



「小生原本以为『只有小生明白』,他却反过来说『只有你不明白』。打击实在不小……更重要的是,受到打击这件事本身又成了一大打击。就好像那句话,刺进了自己内心深处柔嫩的部分……」



「……但学姊还是没有跟学长保持距离?」



「那当然了。被讲成那样怎么可能不生气!明明连跟别人正常讲话都不会,竟然敢跟小生作对!……但同时小生也不幸地发现,这个同班同学正是小生在寻求的存在。所以色诱也好什么都好,小生打定了主意要得到他……」



红学姊的眼睛倏然转向一旁。



缺乏存在感的羽场学长,在这种多人聚会中,很容易就会找不到人。



然而,红学姊毫不犹豫。不用寻找。



好像至今已经做过无数次那样,瞬间就能找到他的身影。



找到纵然现场有成千上百的人,也绝不会混淆的那副容貌。



「……真的,令人生气。天底下就那家伙,能对小生的视线这样视若无睹。」



听到她呕气般的说法,我露出一丝微笑。



在我眼前的不是学姊,也不是天才,只是一个为初恋心烦意乱的少女罢了。



「唉,真是!竟然在学妹面前讲出这种怪难为情的话题!」



面对开始大灌手上饮料的学姊,我说:



「我觉得这并不丢脸。无论是谁,都会有这种经验的。」



「……如果是这样,那小生可要对全人类肃然起敬了。」



真的,令人无奈。



连头脑这么聪明的人都无法如意──我看这世上,一定没有任何人能完美驾驭这种感情吧。



就算对方是曾经交往过的对象,也不例外。



「哦!准备要开始喽──!」



有人看著窗外说了。这句话吸引大家聚到窗边,或是快步走出会议室。



面朝操场的窗户,被微微照亮得发红。营火已经点燃了。



我一边远眺那个方向,一边对学姊说:



「学姊要不要也跟羽场学长一起去?你不是说他……『其实很怕寂寞』吗?」



「……结女同学,怎么觉得你好像忽然开始把小生看扁了?」



「希望学姊可以说成我开始对你产生亲近感了。」



「唉。」学姊叹一口气,起身离席。



「好吧……有这么一个学妹或许也不错。」



「嗯?」



「小生呢,可不是为了聊这种近似恋爱史的话题才来找你说话的。」



学姊目光严肃地凝视坐著的我,告诉我:



「结女同学──身为下届学生会长的小生,有件事想拜托你。」



听到她「拜托」的事,我才发现自己的「命运」早已发生了转变。



◆ 伊理户水斗 ◆



「喔喔~……」



一走出那扇门,伊佐奈环顾四周之后,仰望入夜的天空。



秋日的晚风静静吹过。在这个地点,无论是喧嚣、灯光或人的气息都在遥远他方。



我们来到了校舍的顶楼。



「我是第一次来到顶楼。原来还有这么个空间呀~」



「听说平常都是关闭的,但目前特别准许执委进出。今天早上我随意过来看看,就觉得从这里似乎也能看到营火。」



走近防止坠楼的铁网,可以俯瞰设置于操场正中央的大型篝火。



篝火正好就在这时点燃。发出劈哩啪啦的爆裂声,火焰在搭好的木材里闪烁红光。



「虽然或许是比靠近看来得小,但这里安安静静的也不错吧?也不用被人盯上乱传谣言。」



「说得对──我也觉得待在这里心情比较平静。哼哼哼!看,那些人像垃圾一样!」



「你根本兴奋得很嘛。」



安静是很好,美中不足的是有点凉意。我「喏」一声,把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热奶茶拿给伊佐奈。伊佐奈说:「谢谢。」拉开了拉环。她用手包住饮料罐,小口小口喝起来。



我也打开自己那罐咖啡,边喝边俯视校园。营火周围形成了人丛……我不会说像垃圾一样,但从这里的确无法分辨谁是谁。



「文化祭还满好玩的呢。这可能是我第一次真的乐在其中。」



「真的乐在其中,是指?」



「该怎么说才好呢?你不觉得这种气氛,光是作为局外人用看的就满开心了吗?就算没参与摆摊也是。」



「……我跟你真的很合得来。」



我也是,只要别强迫我跟大家团结一致,我并不讨厌文化祭的气氛。看著学校在非日常的气氛中变得兴奋躁动,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只是目光多少有点像是个旁观者,或者该说像是在观察动物的行为,从社会观念来说不值得嘉奖就是了。



「你念国中的时候,文化祭都是怎么度过的?」



「基本上都是在教室看轻小说。水斗同学呢?」



「我也是在教室看小说。记得应该是梦野久作吧。」



「我去年是看没书籍化的『成为小说家吧』作品。」



「原来你把那也归纳在轻小说啊。」



「对呀──到了文化祭,就会想重看喜欢的小说而不是开新坑。不知道为什么耶。」



「……我也不清楚。也许是置身于文化祭这种环境,想用这种方式维持自我吧。」



「而且会想看有点尖锐、冷门的作品。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我哪知道啊。那是你自己的小小自我主张吧?」



「可是用手机看网路小说,其他人又不会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我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我挖掘过去的记忆。我是在哪一次的文化祭读梦野久作的?



不是去年。因为作者的名字不好。



在那种状况下……「梦」这种发音为「yume」的字,我根本想都不愿去想。



所以,对,是前年。



在国二的时候──那时,我刚刚开始跟那女的交往。



我们决定不让别人知道我们在交往,当然也从没想过要一起逛文化祭。



但是……如果说我从未期待跟女友一起度过文化祭,那就是在撒谎。



在我内心深处,一定曾经有过憧憬。



所以,说不定……那正是一种小小的自我主张。



故意在众人面前,翻开封面印著梦野久作几个字的书──



「──话说回来,水斗同学。」



伊佐奈的声音与视线打断了我的思绪,她说:



「结女同学什么时候会过来?」



随之而来的询问,使我心里产生一阵寒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噢,对了,我懂了。这对伊佐奈而言,绝不是什么奇怪的问题,我没说过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三个之前一起逛过文化祭,她当然会以为结女也会跟我们一起。



为什么,我却感觉被戳中了痛处?



「……我忘了说了。那家伙不会过来,因为要参加执委的庆功宴。」



「是这样呀……嗯──……」



伊佐奈低头看著奶茶的罐子,沉吟了一下好像想说什么……但结果就这么陷入沉默。



她把什么话吞了回去,我再清楚不过。



「你刚才……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去参加庆功宴?」



「是没错……但又想到如果我是水斗同学,也不会去参加。去了大概也没什么好玩的。」



……这家伙果然最懂我。



我真的很感谢她的存在。在这所学校里有伊佐奈这样的人,不同班却有缘认识,对我而言,可说是最大级的幸运──



「……可是……」



──但是,这同时……



「结女同学不会觉得很寂寞吗?」



也是最大级的考验。



因为只有比谁都了解我,比谁都能与我产生共鸣的她……能轻易挖出我对自己敷衍隐瞒的事实。



直到前一阵子,她可能都不会这样干涉我的隐私。



但就在最近,我自己向你证明了。证明我与你并没有什么不同,因此你不需要对我客气。



「按照结女同学的个性,在执委那边一定也跟大家相处得很好吧。所以即使去参加庆功宴,一定也能玩得很开心吧……可是,真正希望作伴的人不在身边,她一定会觉得很寂寞。」



「……你想说那个人就是我?」



「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或许是这样。



也或许不是这样。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