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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2 / 2)


纸币的号码、碎片,每一项都是简单的机关。因此,警察往往很难注意到。



正如沙希所说的,警方过度依赖鉴识的比对和科学的根据,完全不靠自己的头脑去验证,所以,很容易上当受骗。



许多案情陷入胶着的诈骗案,恐怕都是运用了这一类成为警方盲点的机关。



舛城觉得目前正处于连专案小组都无法成立的特殊情况,如果可以得到这名聪明伶俐的少女的助力,在调查有关吉贺的案情方面,将会有突破性的进展。



然而,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件事。



舛城注视着饭仓。饭仓也闷不吭气地望着舛城。



「你过来一下。」舛城对他说。



饭仓站了起来,对沙希打了声招呼,「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便在舛城前走出了门。



来到走廊上时,舛城问饭仓:「我已经知道那孩子是名叫Kiyo,Kogure的魔术师夫妇的女儿。也知道她父母发生了什么事,和她改名字的原因。但我搞不懂,她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饭仓笑了。他的笑容很纯真,没有丝毫警惕,也没有卑微的感觉,完全不像是面对曾经逮捕过自己的刑警。



「舛城先生,你不是在警局里陪过沙希吗?难道你忘了吗?」



「可能是和你的案子没有直接的关联吧。警察也讲究分工合作,在分局当刑警时,光是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当时,和你在一起的那女孩一定是由少年课负责,我只是去见了她一下而已。」



「她的名字是我帮她取的。」饭仓的语气很平和,「里见沙希的名字是我帮她取的。」



「你?」舛城沉默了片刻,打量着饭仓的脸,「但提出改名字申请的,是育幼院的负责人。」



对。饭仓点了点头,「因为,我受审后去服刑了。当小孩子的父母双亡又没有近亲时,就会被送到育幼院,但只要远亲等提出申请,经过审核后,就可以成为孩子的监护人。」



「但你并不是沙希的亲戚。」



「对。但她的父母,也就是木暮夫妻生前很照顾我。当我开始做生意,苦于筹不到资金时,他们曾经倾囊相助。我去银行谈贷款的事时,刚好遇到他们夫妻。



木暮太太看到我在银行的窗口遭到拒绝后,主动上前对我说,要我谈谈自已的情况。」



「他们是四处巡迥表演的魔术师,应该没什么钱吧?」



「没错。但木暮太太说服了她先生,借了三百万给我,完全不需要担保,也不用付利息。  这是他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而这笔钱救了我。当然,他们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他们要在新关内的会议厅公演,要求我去帮他们做舞台的布置工作。



虽然我每天忙于创业的准备工作,但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过去帮忙。当然,不久之后,我就把钱还给他们了。



舛城先生,虽然你说那是凭证商法,但我投入的这项生意渐渐步入了轨道。」



「对,你不管做什么生意。很快就会赚钱。对于这一点,我没有异议。」舛城说着,凝视着饭仓的眼睛。



绝不错过他的眼中一丝阴霾或闪烁。舛城抱着这样的决心凝视着他的眼睛。



总觉得不太对劲。即使木暮夫妻真的借钱给饭仓,饭仓真的会乖乖还钱吗?



饭仓曾经在新关内会议厅的公演时去帮忙,但后来发现从暗道挖了一条密道通往办公室,导致木暮背负了小偷的污名。



然而,如果饭仓也参与了舞台布置,那么,这一切很可能就是饭仓的杰作。很可惜,木暮夫妻已经过世,如今也死无对证了。



然而,一辈子都和犯罪无缘的木暮夫妻突然被当成了嫌犯,而当时饭仓又和他们在一起,这个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就能够诈财数十亿的天才骗徒和他们在一起。这当然会启人疑窦。



「你在怀疑我?」饭仓看着舛城,「你不相信木暮夫妻因窃盗未遂遭到逮捕一事和我无关?」



「我不相信,」舛城直截了当地说,「但乱猜疑也没有用。所以,姑且当作和你无关吧。」



「但本来就没有关系。你非相信不可。」



舛城用鼻子「哼」了一声。改天,要好好调查一下饭仓和木暮夫妻到底有什么交集。在找到明确的答案前,不能够靠臆测进行判断。



「所以,」舛城说:「当你服刑期满后,为了报答曾经照顾你的木暮夫妻,就成为那孩子的监护人,一直照顾她吗?」



「我和沙希……不,那时候还叫沙希子,是在她父母过世前认识的。在新关内会议厅的正式演出前,她母亲常带她一起来排演。



在那场令人心痛的车祸后,沙希在读书和住宿方面都由育幼院照顾,但这几年,只要遇到星期假日,我就会带她去游乐园走走。



即使她改了名字后,似乎也交不到什么朋友。我一直很担心这件事。」



「十五岁的话,就快完成义务教育了吧?」



「对。我服刑期满后,很担心沙希未来的出路……虽然,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幸好,重生连锁店渐渐步入了轨道,我想让沙希在那里打工也不错。但沙希却说,她想要当魔术师。



我没有这方面的门路,也从来没有和以前一起帮忙木暮夫妻布置舞台的那些人联络过,所以当时真的伤透了脑筋。



后来,刚好遇到同时经营魔术师经纪公司和魔术广场的吉贺,就拜托他雇用沙希,但那时候他的经营已经出了状况。



结果,我就以出资的方式买下店和公司,让吉贺继续经营。」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当小孩子要工作的地方面临倒闭时,就拿钱出来,自己当老板。」



舛城靠在墙上,双手抱在一起,「但这真的是为沙希着想吗?让她投入一个难以糊口的行业,这样的监护人太失职了吧?而且,沙希看起来并不幸福。」



「你错了。沙希说,她绝对不想辞掉那份工作。至少,在出道前,她希望在那里多磨练。」



磨练。很少有十五岁的孩子会说这种话吧。但饭仓应该不是信口开河。沙希应该会说这话。



「国中毕业就当魔术师,」舛城轻声说:「沙希选择了这条路吗?她为什么想要继承双亲的职业?」



「我也不知道。即使问她,她也不回答。那孩子话不多。」饭仓看着地上良久,终于抬起头,「但我希望让她做出最佳的选择。」



饭仓的炯炯目光注视着舛城。他的眼睛很清澈。但舛城反射性地涌起一股厌恶感。骗徒的眼睛都很清澈,任何时候都很清澈。



舛城突然发现,饭仓的眼睛和沙希的眼睛很像。那孩子也有一双像大海般水汪汪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紧张,但头脑不停地思考,不断分析和判断着各种机关、陷阱。



或许,沙希比其他魔术师优秀的这一点,正是向饭仓学来的?



饭仓以欺骗他人为业,因为有对魔术师的父母和一位骗徒的养父,所以造就了现在的里见沙希。



如果说,沙希最大的才华就是有无穷的魔术点子,并实际尝试,那么,她的人生会向哪个方向发展?这种才华到底会对她的人格形成产生什么影响?



舛城不发一语地沉思着,思考着这个问题。饭仓也默默无言地看着舛城。



终于,一阵脚步声引起了舛城的注意。



舛城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舛城,我刚好要找你。」



是同事水口。他在智慧型犯罪搜查小组中,担任新设的「犯罪会计分析师」一职。舛城在调到二课前就已经认识他了。



「什么事?」舛城问。



水口充满警戒地瞥了饭仓一眼,对舛城说:「昨天那件七亿圆失窃的案子,诈骗的罪名可能无法成立。」



舛城看了一眼饭仓,两个人的眼神刚好碰在一起。饭仓的眼神显示,他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



「去里面说吧。」舛城说完,推开了门。



沙希正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晃着脚玩。浅岸和惠子正在聊天。三个人都抬头看着舛城和饭仓。



舛城问随后进来的水口:「为什么罪名无法成立?」



「因为,这不能算诈骗,」水口不苟言笑地回答:「是窃盗,归三课管。」



「水口,你这么认为吗?」



「不,」水口神经质地摸着下巴,「我的工作,是计算嫌犯在犯罪行为获得的利益,但要由督察做出最终的判断。」



督察想要让我投入二课主流的XE病毒的调查工作。舛城产生了反感,「你的计算得出怎样的结果?」



水口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计算机,用手指操作起来。



「嫌犯吉贺为了让自营业者和自由业者相信钱可以翻倍,总计投资了八亿一千一百六十四万圆。昨天在区立文化中心总共搜刮了七亿二千二百四十三万圆。



如果这是有计划的诈骗,那么,相较于之前投资的金额,尚还损失了一亿圆。」



「你看吧,」惠子看着浅岸说:「我昨天就说了。」



水口清了清嗓子,说:「如果以诈骗案的角度来看,根本无利可图,由此可见,这并不是嫌犯的最终目的。因此,从十分显而易见的窃盗和杀人未遂的角度立案比较妥当。」



「反正,」舛城十分生气,「这个案子该归一课或三课管,正忙于XE病毒的二课不应该插手,是不是?」



「你也体贴一下高层嘛,」水口劝慰着他,「如今,政府简直就像即将面临炸弹攻击一样提心吊胆。为了让歇斯底里的高层放下心来,组成实力坚强的专案小组很重要,哪怕多一个人手也好。」



「光是做表面工夫有什么用?惧怕看不到的敌人根本无济于事。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担心一秒钟后可能会发生的大地震。」舛城不满地说完,心里却开始思考着吉贺的真正目的。难道是因为吉贺失算,才导致亏损了一亿圆?不可能。



他的事先准备做得很周到,一定另有其他目的。不仅可以填补那一亿圆缺口,还可以大捞一票。



「舛城先生,」饭仓叫了他一声,但又好像在犹豫似地闭了嘴。



「什么事?」舛城问:「话不要说一半。」



「嗯,虽然我这么说,你会认为我和他是一丘之貂,」饭仓用手指按着眼镜的中间,「我在想,受害人都是自营业者和自由业者吧?他们之所以会乐于看到钱翻倍的奇迹,代表他们很缺现金,对不对?」



「对,没错。都是一些已经不能用现金卡和信用贷款借钱,只能向地下钱庄伸手的人。」



「既然这样,」饭仓说:「就不难猜到他们最近的还款情况了。」



没错。舛城用手掌拍了一下额头。



「地下钱庄的借款契约根本形同废纸,只要让他们看到你手上有钱,他们就不会上门催款,反而会态度亲切地要你等手头方便时再还就好。对业者来说,这才是让他大赚利息的生财之道。那些被钱翻倍的魔法迷倒的家伙,就听信了这些人的花言巧语,没有立刻办理还款的手续。结果,一开始借的钱就一真没有还。



他们一味相信钱可以翻倍,原本的金钱观念已经彻底崩溃。



但昨天晚上,把至今为止赚到的钱都吐了出来,他们必须面对地下钱庄的催讨。」



浅岸表示同意,「前后差不多有一年了,如果是以十一的方式借的钱,金额就很惊人了。」



「如果是十二或十三的话,就更可怕了。」舛城看着饭仓,「是吉贺勾结地下钱庄干的吧?」



「应该吧。」饭仓点了点头。



「该不会是你居中介绍的吧?」



饭仓瞥了一眼沙希,凑近舛城轻声地说:「拜托一下好不好,我已经金盆洗手了。」



舛城暗自思忖着,如果饭仓也参与了这个案子,为什么要故意把破案的灵感告诉自己?是故布疑阵?实在太让人费解了。



饭仓就在这里,就在眼前,光是分析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就好像走进了思考的迷宫。



这家伙是骗徒。然而,却不是这个案子的嫌犯,至少,目前是这样。



如果一切都是饭仓策划的,他大大方方地出现在这里,就等于在说自己是嫌犯。然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搞不懂,完全无法理解。



假设饭仓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毫无虚假的真话呢?假设他感念木暮夫妻的情深义重,为了报答他们的恩情,为了沙希的未来着想,接手了魔术广场和魔术经纪公司,只是那里的店长兼董事长刚好犯下了诈骗案呢?



这种想法太天真了吗?饭仓的目的不就是要让别人慢慢相信有这种巧合吗?



舛城端详着饭仓的脸好一阵子。终于,饭仓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舛城说完,转头对水口说:「给我一、两天的时间,我去找诈骗的证据。请你转告督察。」



水口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喂,喂,舛城,你还想追下去吗?上面已经念成这样了……」



舛城大声吼道:「难道要我丢了那些背负不当借款的人不管吗?即使他们是因为贪念而上了当,但我事先就已经察觉到会发生这种事了,却还是没有成功地阻止事情的发生。警视总监亲自给了我自由调查权,我这样没办法交代。」



一阵沉默后,水口的嘴角微微笑了起来,「舛城,你还是没变。」



「对啊,我怎么会变?」



「好,我知道了。」水口站了起来,「我去说服督察。但你要多留神,别让我丢脸。」



「谢啦。」舛城说。



水口消失在门外后,舛城用力叹了一口气,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饭仓,」舛城说:「吉贺那家伙有没有做过魔术师?他这次的表演可真精采。」



「听说他年轻时是满活跃的魔术师,但也不能完全相信。魔术界的人好像都喜欢吹嘘。」



舛城不禁笑了出来。听到身为骗徒的饭仓说这种话,许多魔术师都会心有不甘吧。视饭仓为父亲的沙希一脸错愕地看着舛城。



「他的犯罪行为既大胆,又有挑战性,」舛城说:「吉贺该不会想要干一票时下流行的剧场型犯罪打响名号,以发泄他无法在魔术界大显身手的心头之恨吧?假设昨天晚上上演他当初设计的剧本,后果就不堪设想了。随着一道火光,那一大堆钱就在那些乖乖捧钱过来的家伙面前消失无踪。



那些表演钱翻倍的魔法师也会变成烧成焦黑的尸体现身。警察局和消防局就在附近,很快就会赶过来。



但再怎么找,也找不到钱,吉贺早就溜之大吉了。这就是他设计的剧本。



但是,他的阴谋没那么轻易得逞了,因为,我们也有魔法师了。」



舛城端详着沙希。沙希茫然地回望着他,「什么啊?」



「沙希,」舛城站了起来,走向沙希,「你昨晚的表现太精采了。可不可以请你协助我们的侦办工作?既然吉贺利用魔术点子作为武器,头脑灵活的你绝对是我们的一大助力。」



「嗯,」沙希显得手足无措,尖声地叫了起来:「这怎么行……」



「舛城先生,」饭仓十分为难地说:「沙希才十五岁。今天早上,她等一下还要去学校上课。」



「可以等放学后。拜托,请你帮帮我们。」



只要饭仓稍微感受到身为监护人的责任,就绝对不会同意这个要求。



即使饭仓不提出异议,一旦被媒体知道,绝对会被扣上滥权的帽子。即使完全不向外界泄露秘密,上司也不可能同意。



这是个会让自己丢饭碗的决策。然而舛城相信,这是现阶段最理想的方法。



吉贺逃亡了,紧急搜寻网也没有发现他的行踪。很可能躲在东京都的郊区。



在这种情况下,舛城能够得到的搜查权限会随着时间渐渐缩小。



目前,警视厅虽然以全力侦办XE病毒相关的调查为优先,但等眼前的危机解除后,他们就会意识到带走七亿圆的犯罪非同小可。到那时候再开始追查,就为时太晚了。



即使在狂风暴雨中,也不能松开手上的那根缰绳。



惠子取代面有难色的饭仓表示了异议。



「警部补,你真的认为把这孩子卷入调查工作,有助于打开局面吗?」



「当然,比起连神奇四连环也搞不定的你,她更有用。」舛城看着满面怒容的惠子说:「开玩笑的。但我想请沙希帮忙是百分之百真的。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帮忙?」



浅岸皱着眉头,「这要征求监护人的同意……」



舛城看着饭仓。饭仓的表情很复杂。



突然,舛城觉得自己对饭仓的猜忌心才值得推敲。饭仓脸上的表情,既不是假装出来的为难,或是矫情的哀怨,也不是犹豫,而是一种担忧。



那完全不是担心案情发展的嫌犯或关系人的眼神,而是父母为孩子的未来操心。



饭仓问沙希:「你觉得呢?」



「我,」沙希语带颤抖,用胆怯的眼神看着舛城。当她的视线移向地面时,发出一声低语,「我不要。」



「沙希,」舛城急了,「你不用想得太严重。你可以帮助许多面临困境的人。我认为,只有你才能破解吉贺的诡计。」



「我就是不想这样。」沙希的眼神中,带着某种决心,「我不想把魔术的机关公诸于世。」



「为什么?」舛城摊开双手,「这不是单纯的变魔术而已,是在调查犯罪。」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要,我不接受。」沙希冲到门口,她看着舛城的眼神中充满困惑,「因为,刑警先生,你又不是魔术师。」



沙希。饭仓叫着她。但沙希自顾自地冲出门外。



这下可好了。惠子在一旁说。



舛城看着慢慢关起的门,思考着沙希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刑警先生,你又不是魔术师。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难道她还坚持只有魔术师才能分享魔术的机关吗?



还是说,这句话有其他的意思,其他令她难以启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