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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可思议之国的安息日(1 / 2)



次日,我一如往常来到学校,衣绪花则一如既往占据着邻座。



她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一边翘着二郎腿上下摇晃脚尖,一边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指甲总是惊人的整齐。透着健康血色的粉红色,在尖端处点缀着白色丝带。全都明光锃亮,如同十颗宝石。没见她做过花哨的美甲,这一定是为了适应各式各样的衣服吧。



但是,看着这一幕时,我注意到了某事。



其中一个指甲的尖儿有点缺口。可能是在哪里挂到了吧。永远打理得完美无缺的衣绪花竟会产生这点小小的破绽,令我为之感到不可思议。



「衣绪花,没事么?」



「哎,嗯。就像这样!」



她隆起二头肌并滑稽地拍了拍上臂示意,动作出奇明朗,总觉得不像她。平时如插入了铁柱般的挺直脊梁,今天也感觉有点弯曲。虽然担心她其实累了却在虚张声势,但脸上气色不错,昨天那疲劳的感觉现在似乎已消失了。



就在想问到底怎么回事时,我注意到了一件事。



衣绪花的头发。



戴在上面的。



并不是那个石子发饰。



发饰的主要造型是两个细长椭圆从一个圆形上突出。在其轮廓的边缘,并排点了两个点。材质很光滑,分辨不清是玻璃还是塑料。



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个兔子造型。



「那个……」



「啊,发卡吗?」



「嗯,和平时戴的不一样呢……」



「哎、嗯。偶尔也想转化下心情,怎么样?合适吗?」



她那搪塞的笑容令我混乱了。



那个发饰上,刚刚才封印了恶魔。明明如此,为什么现在要戴别的呢?



不,等等,仔细一想,虽然告诉她不要丢掉,但并没有告诉告诉她要一直戴着。果然是因为害怕才放到一边吧。可昨天应该是好好戴回头发上了。那么还有其他原因吗?



我隐约意识到自己的思考走远了。下意识避开了本应想到的更自然的可能。



在其中封印着恶魔的同时,那还是我送给她的发饰。



原因不就是这个么?



正因为我心里明白,所以才那么动摇不是么?



我想起了昨天的事。



我焦躁地回应了她的温柔与关怀。姐姐和衣绪花都有的东西,我自己却没有,因而焦躁不安。也许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我也有迁怒于人的自觉。这伤害了她——不,说的更准确些,一定让她失望了吧。



若非如此,那就是因为恶魔附着的发饰太可怕所以放在了一边,这种托辞了。



「那个,昨天的事。」



「昨天……什么事?」



「对不起。」



「嗯?为什么道歉?」



「那个,之前我话说的不太好听,但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啊、啊。是那件事啊?嗯嗯,原来如此,确实是呢。不用介意,我完全没放在心上。对吧。」



于是这次,她视线游离嘴角抽动。



样子果然不对劲。



这下该怎么说呢?对了。



不就是对答案么?



「不对,衣绪花,我……」



这到底又有什么不同呢?



连自己都明白这是迫不得已的辩解,却在中途就被打断。



「你好。」



回头一看,站在那的是海前辈。



看到他,我慌忙闭上了嘴。



「哦,今天衣绪花酱也在啊,太好了。」



厚重的刘海摇晃,嘴角开心地上扬。



虽然并不可怕,但在这人面前会感到一种独特的压迫感。这肯定不仅是因为他身材高大。而是他每个动作的幅度都很大。就像是悠然地游在海中的捕食者。



没错,总的来说,这个人和衣绪花处于同一边。



从不怎么在意周围的意义上来看,反而可能更像萝兹。



「海前辈,有什么事吗?」



衣绪花开朗亲切地问道。刚才的尴尬已完全不见了。又或者是想故意改变气氛?



「哦,你叫我海(u mi)前辈,衣绪花酱竟然知道我的外号,真是太高兴了。」



海前辈当然对这股微妙的气氛不得而知,他笑嘻嘻地开心着。外表看起乖僻,但出乎意料是个直率的人。



「噢,不对,三雨没来所以我过来看下,那家伙请假了吗?」



「……这么说来。」



我看向邻座。本应在那里的三雨当然不在,而是与衣绪花四目相对。



「麻烦了,可能是因为感冒了才卧床不起吧。」



衣绪花将手放在嘴边大声说道。



这个反应有点夸张,感觉很稀奇。与外表不同,三雨出乎意料的认真,每天都准时到校上课。而且与不健康的气质相反,她是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孩子。至少从认识起,她应该没有因感冒而请过假。



「你听说过什么吗?她至少也给我联络下啊。」



海前辈皱着眉头抱怨。



「没有,我也很在意,现在就联系一下。」



「嗯……那个,你们关系很好吗?」



「平常联系她的话,1分钟内就会收到夹杂着摇滚名言的回复……」



「唉?那家伙会对你做这种事?」



海前辈似乎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收起了表情。



「不不,所以说不是这回事,那家伙明白么?离文化祭没多久了。 「



海前辈毫不掩饰焦躁不安的样子,长叹了口气。



我有点反感。她也许是身体不舒服,没必要用那种说法吧?



「你啊,知道三雨家地址吗?」



「嗯,姑且知道。」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心情,我尽量公事公办地回答。至于三雨家,以前她借我摇滚杂志或其他书时,我到过门口。理由是东西太重,拿到学校太费劲。我现在还记得她交给我的纸袋重的不行。



借来的各种东西我姑且看了一下,但很难说完全理解了内容,只能说出些模糊的感想,总觉得很抱歉。这事我也记得。



「那能帮我送下这个么?」



海前辈伸出的手刺破了我的回忆。



递给我的是一叠薄薄的复印纸,左上角用小夹子夹住。大字体的标题下是成排画着线的四方形,上面排列着黑点和数字。



完全搞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但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乐谱吧。」



海前辈抱起胳膊,用脚尖嗵嗵地敲着地板。



「对,要在文化祭上表演这个,必须每天都练习。现在真不是请假的时候啊,那家伙明白么……」



「可是,身体不舒服的话,不是练习……」



「文化祭的时间已经确定了,所以这情况只能靠干劲撑过去了吧。」



我感觉心中反感加倍。



要是只凭干劲就能解决问题,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因此不好意思拜托你了,再见。」



「啊,等下!」



我拿着硬塞给我的乐谱,呆住了。



「……她都请假了,我也不能硬是上门吧……」



不如说,你自己去不就好了?真不明白为什么要交给我。



我抱怨了声后,衣绪花似乎察觉到我不太起劲。



「都请假了不担心么?你就去看看她的情况吧。」



「但今天要去看叙诗的新店……」



衣绪花从很早之前就期待这个预定了。所有装潢都是手冢照汰花心思做的,听说弄得非常别致。她之前因有别的工作,而没能参加接到邀请的招待会,我记得她对此非常遗憾。



‘有叶君当然也要去。’按照平时的感觉,我应该也会一起去。



「啊……是吗?」



她的表情复杂地忧郁起来。



「不要紧,你就去三雨同学那儿吧。」



「……知道了。」



我无从反驳,就这样答应了。



因为我问不出口。‘不想和我一起去么?’这种问题实在是太自我意识过剩了。毕竟本来就和我没有关系,这样才比较自然。



「对不起,衣绪花,我会补偿的。」



「不用啦。」



说着,衣绪花看回了自己的手。那略含焦躁的声音像鱼刺一样,一直卡在我的喉咙中。







三雨家是在铁路边的一户独栋房屋。



从学校步行要40分钟左右的距离,虽然不能走着去,但感觉也不算远。我记得三雨确实是骑电动车上学,刚想到这,就果然看到貌似是三雨的红色电动车停在一旁,验证了我并没有记错。虽然觉得这个距离骑自行车就行了,但特意骑电动车的有情趣之处很像三雨风格。屋前设置的停车处,除了一辆小小的电动车外别无他物,有种奇妙的宽敞感。



我按下信箱旁的对讲机。响起叮咚的电子音后等了一会儿,然后从性能似乎不太好的扬声器中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好。」



听到这分不清是谁的声音,我有点紧张地回应。



「那个,我是同班的在原有叶,有点事找……」



「这、这就去!」



听到这,我因知道对话的是三雨而安心了。



在响起一阵脚步声后,门缓缓打开,三雨从里面探出头来。



她套着大大的拉链式卫衣的兜帽,下面还戴着顶针织帽。从穿的那么厚来看,貌似真的感冒了。



「抱歉,来的那么突然,没事吧?」



「啊,嗯!很精神!然后呢?」



「这个,叫海前辈来着,这是他给的乐谱。」



三雨接过我递出的纸,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



「嗯,是文化节的那个……」



「那个……因为你没有去练习所以他有些担心。」



我不想把情况照实传达给她,所以说得有些含糊。



「……他在生我气吧。」



「嘛啊,有点。」



「哈啊……也是啊……」



为自己的不善撒谎而——不,这连撒谎都算不上,虽然我因此而手足无措,但还是想办法试着掩饰。



「那个,虽然也有这个原因。不过你突然请假让我很担心,所以才来看看情况。」



「诶嘿嘿,谢了。」



「不过还好,看起来挺有精神,你明天会来吧?」



「嗯……」



「那再见了。」



总之目的算是达到了,我转过身准备回家。



可不知为何,却被看不见的力量推了回去,无法前进。



不,并不是被推。



而是被拉住了。



回头一看,三雨那小小的手正抓着我的衣服。



「那个,有叶,有事想和你商量下。」



「商量?」



「这里没法说,能进来吗?」



「可、可以……」



商量。三雨找我商量?



回想一下,她和我说的全是摇滚的事。商量什么的完全无法想象。是喜欢的乐队解散了吗?可就算如此,也觉得气氛过于严肃了。



我从她手里接过宽大的L型门把手,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



屋里散发着三雨的气味。



香草般的草木类香味。也有可能是红茶的气味。是一种恬静的气味。三雨就在这里生活,一想到她的家人也一定都是同样的气味,就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三雨先一步站在走廊等着我。我为了脱鞋而放下视线,突然注意到她短裙下的裸足。脚尖没入简朴的拖鞋中。从上身的穿着来看很不协调。



「打搅了……」



看到我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踏上玄关,三雨笑了。



「爸爸妈妈都不在,所以不用在意。」



「嘛啊,毕竟是工作日白天嘛。」



「嗯,他们是双职工而且同一个单位,今天也约会后才回来,所以回家很晚。」



「约会?」



听到这出人意料的话,我不禁反问。



「对,好像是喝酒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



「关系真好啊。」



一瞬间,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虽然感觉爸爸和妈妈以前关系也很好,但实在不记得他们约会过。



「嗯……但他们一直都不在家,偶尔回来也是两个人一直打情骂俏,总感觉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虽然比总是吵架要好。前几天当着我的面,爸爸把妈妈……」



「有、有事要商量对吧!?」



话题的走向变得不对劲了,即使明知道很强行,但我还是慌忙将其打断。这样下去,岂止是偷窥人家隐私,她甚至会直接将其摆在眼前。



「该怎么说呢。……过来一下。」



我听从催促跟上三雨。



走上楼梯后被领到了三雨的房间。



这个地方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支架上立着一把红白相间的吉他,与一个像是方形音箱的东西用电线连接着。音箱上随意地放着一副大得吓人的耳机。墙上贴着海报,架子上摆着无数张CD,床上的枕边则扔着许多耳环。过于符合意料,反而令人感到吃惊。就像是摇滚爱好者的教课书式房间。



但这儿净是我房间里所没有的东西。



亲眼目睹,就不由得感觉被其所压倒。



「……好厉害的房间啊。」



「唉?哪里厉害?」



「不是,我是觉得很有三雨风格。」



「哎?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要说的话就是摇滚吧。」



「喜欢的东西放在房间里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三雨纳闷道。也许是这样,可即使如此这也做的太彻底了。



我想起了衣绪花。她家里垃圾遍地乱七八糟,但衣服却整理的很好。先不谈这是否理所当然,但从住处可以体现一个人的意义上来说,三雨的说法或许也有一定道理。



我自己又如何呢?



我有什么,想放在房间里的东西吗?



「不说这个了,过来一下。」



三雨抓住我的手,让我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她满脸通红,紧紧抓着卫衣的下摆。



「那个,刚才说过了,有事想商量。」



「嗯……?」



「别告诉其他人哦。」



我仍然无法理解事态,她则当着我的面转过身去。



就这样将手伸进裙中。



我花了几秒钟才弄明白,隐约从布中露出的东西是她的内衣。



「等、等等!」



可是,她就这样把内衣褪到大腿处,然后想要掀起裙子。



我反射性地闭紧双眼并把脸扭开。什么情况?为什么要脱?不是有事商量吗?必须脱衣服商量事是什么鬼?所有的可能性顿时盘旋翻卷,脑内被暴风雨所吞噬。



「呐,你看。」



「不行!」



「好啦!」



「怎么可能好啊!」



「有叶,求你了。」



三雨的声音是认真的。



甚至认真到了与现在的情况不相称的地步。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



她害羞地将屁股伸向这边的身姿映入眼帘。



但是,在那里的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情景。



毛绒绒的黑色内衣遮住了她的肌肤。材质看起来像是毛皮。



内衣里面穿着内衣?



但更奇妙的不是黑色部分,而是白色部分。



一个白白圆圆的软乎乎的球状物。



正轻轻地附着在毛皮之上。



简直就像尾巴一样。



「这就是我没去学校的原因。」



她害羞地小声挤出这句解释,可对我来说理由远远不够充分。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戴着这个……」



「这个、是长在上面的。」



「哈?」



「摸摸看。」



「唉?不。」



「摸一下。」



三雨拽住我的手,强行拉了过去。



手指触摸到的白色尾巴,蓬松柔软。下面的黑色毛发略微有点硬,手感干爽。



「那个,这是……」



「所以说,是长在上面的。」



长在上面。



我感到吃惊,并听从催促来回抚摸。



可这——



「对、对不起!」



我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慌忙拿开手。毛皮下柔软的触感还残留在手心。



「没事,那个,这边也……」



三雨迅速提上内衣,坐在床上。



「不,不能再……」



「不是那意思!」



她摘下卫衣的兜帽,然后脱掉了下面戴着的针织帽。



从里面一下子跳出的竟是。



覆盖着黑色毛发的两只——耳朵。



唔,我花了一段时间才理解到这点。但是,无论是朝向尖端而逐渐变细的长短,还是红色血管透明可见的厚薄,以及一跳一跳地改变方向的动作,都只能说越看越像耳朵。



「这果然也是……」



「……嗯,摸摸也可以哦。」



我轻轻触摸长长耳朵的尖端。碰到的瞬间,三雨的身体轻轻哆嗦了一下。



感觉到了。



是毛皮和皮肤的触感。纤细的仿佛随时都会被撕破,给人一种清凉的感觉。摸到耳根处,这里与她那染成金色的光滑秀发连接在了一起。毛皮的颜色令我奇妙地理解到她本来的发色是黑色。



这显然长着肉、连着皮、流着血,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从远处看,可能会觉得这是精致的人造物,但一碰就会知道这是活生生的耳朵。



而且就算是病,从生理上来说也不可能长出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