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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信赖与背叛(1 / 2)



从斯瓦岗领地回来之后,紧接着就是庆功宴了。由于要参加庆功宴的只有拜蕾塔跟安纳尔德,因此瓦纳鲁多就那样直接留在领地。这次可不会让他这么快就回到帝都,同时也叮嘱巴杜别让公公逃回来,因此大可放心。



只不过离开了十天,帝都的天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顶多只是强烈的夏日烈阳稍微缓和了一点而已。由于这里跟斯瓦岗领地相比,气温本来就略高一些,甚至还让人觉得热。



即使是在夏季举办的典礼,军服好像也不会变得多轻薄。



就算跟安纳尔德确认这一点,他也是一副悠然自在的样子。他不太怕热。应该是有着特异体质吧?



为了搭配跟凉爽一点也沾不上边的军服,礼服用的也大多是厚重的布料。



虽说是晚宴用的礼服,替军人举办的庆功宴跟一般晚宴的装束可不一样。毕竟主角是身穿军服的男人们,同伴只是陪衬的而已。安纳尔德虽然强调一定要一同出席,但其实一般来说对军人妻子的要求并没有那么多。不过是照料丈夫,以及当丈夫上战场的时候守护家里。就这样而已。晚宴终究只是丈夫们的世界,妻子只须低调地陪伴就行了。



拜蕾塔回想着自己的母亲,一边喝起早餐后的茶。其他家人都已经吃过早餐了。现在的时间已经超过十点,这也是理所当然。自己的人生中,究竟有睡到这么晚过吗?总觉得脑袋也昏沉沉的。



身体会感到如此倦怠,当然不是因为刚从领地回来的关系。



而是昨晚,丈夫安纳尔德突然又要了自己的身体。待在领地的期间明明完全没有碰自己,回到帝都的隔天就要了。他的行为逻辑判若两人,但总觉得要逼问他「难道不是已经觉得腻了吗」也很不甘心。



就算是要提升赌注获胜的机率,这样对待妻子也太过分了;而且没有拒绝权,只要丈夫想要就必须配合才行。拜蕾塔打从心底为没在字据补上这个项目感到懊悔不已。



然而那个万恶根源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正在一旁优雅地喝着红茶。



他都很早起,即使如此,却还是会配合拜蕾塔吃早餐的时间在餐厅现身。也就是说,在同一个时段中,只有两个人一起吃饭,而且还特地坐在自己隔壁的座位上。



真的无法理解既然餐桌如此宽敞,为什么非得像这样黏在一起吃饭才行?备餐的佣人投来的视线实在莫名刺痛,他们甚至莞尔地说:「没想到两位感情这么要好呢!」自己可是将在半个月后赢下这场赌局,并跟丈夫离婚的人──没办法大声地喊出这彻彻底底是一场误解的感觉,真是煎熬。



「既然餐桌这么空,你也不必特地坐在我旁边吧?」



「若不是在平常坐习惯的位子,总觉得不太自在。你别介意,慢慢享用吧。」



拜蕾塔打从心底讨厌这个不以为然地回答的男人。



以前都是拜蕾塔坐在那个位子,现在自己坐的地方则是坐着米蕾娜才对──也就是说,那里在拜蕾塔嫁过来之前,是他的位子啊。即使如此,总不能说出「当他不在家的时候那里是自己的位子」这种孩子气的话;更重要的是,令人在意的本来就不是位子,而是他的态度。



「你一直这样盯着,感觉都要被看出一个洞来了。」



朝他瞪了一下,安纳尔德便缓缓眨了眨眼。



从他愣住的表情看来,好像是没发现自己做出的举动。无论是待在领地那时、在马车里,还是吃饭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实在很想逼问他,这难道是一种新的挑衅吗?直到今天早上才总算按捺不住,并问了出口。



「这还真是抱歉,我只是在想,原来自己的妻子是长这副模样。」



「就算你没有每天都这样确认,我也不会跟别人替换身分好吗?而且,你现在才这么说也太迟了。甚至没有碰上面就前往战场,我看你本来就对妻子的长相不感兴趣吧?」



「没有这回事,决定这桩婚事时,我有收到你的肖像画。比起那个时候,你看起来变得柔和了许多。」



在追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之前,下意识问出口的却是另一句话:



「你看过我的肖像画?」



「当然。理当会对自己的妻子抱持兴趣吧?话说回来,你觉得我有改变吗?」



没想到被反问了这么一句,拜蕾塔顿时语塞。决定这桩婚事时确实是有收到他的肖像画,但当时连看都没看就直接丢进暖炉了。即使没有实际见面,他似乎姑且有看过自己的肖像画。拜蕾塔暗自哀叹着「我的天啊」。



「呃……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打开来看之前就在暖炉里烧掉了。」



说不出是一气之下就把他的肖像画给烧了,但即使像这样打了马虎眼,还是让安纳尔德不禁愣在原地。听到别人说把自己的肖像画给烧掉,无论是谁都会感到不快吧?



默默思考了一下是不是该向他道歉,但拜蕾塔仔细想想,这终究是过去的事情。



「呼哈!」



就在这么沉思时听见一道打破沉默的声音,拜蕾塔不禁注视着坐在身旁的丈夫。



他用拳头遮着嘴边,肩膀还抖了起来。打破了面无表情的常态,甚至笑弯到都快看不见那双祖母绿眼了。



笑、笑出来也太犯规了!



这次轮到拜蕾塔僵在原地。



「抱歉,我真的没想到竟会在看之前就拿去烧掉。说真的,由于那是长官自作主张送过去的,因此也不知道肖像画中的我是怎样的身影。所以你没看到,反而让我放心了。请你多看看现在的我吧。」



「你、你才是判若两人吧?」



「这样啊。虽然不知道你是了解我什么地方,但得知妻子对自己感兴趣,也让我觉得很高兴。」



不知为何,心情很好的安纳尔德完全没有撇开视线,并露出沉着的微笑。



这个懂得哄骗女人的家伙!感觉好像莫名受到他的诱惑一样!



拜蕾塔立刻转移了话题,这让她产生了一股错觉,好像再继续说下去,就会被引诱进危险的泥沼之中。



「我看你好像每天都很悠哉的样子,是不用工作吗?」



「我没说过吗?从战场回来之后,我得到了一个月的假期,所以还可以休息好一阵子。谢谢你替我担心。你今天有什么计画吗?」



「我要稍微出门一趟。」



「要去哪里呢?」



「不过是去街上而已……」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什、什么?」



一起去是什么意思?在领地时,无时无刻都是一起行动。难得回到帝都了,才想好好放松一下,真想拜托他不要再纠缠着自己。



拜蕾塔拼命地绞尽脑汁,但真要说起来却都只是在空转。



「那个,我是想去买个东西。对男士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比陪女人去买东西还更无聊的事情了吧?劝你还是别这么做比较好喔。」



「这还是我第一次陪同女性去买东西,有些地方应该会做不太好就是了。不过既然可以了解到妻子想要的东西,应该会是一段很有意义的时间。请务必让我同行。」



嘴上虽然态度温和、以请托的语气这么说,却不容分说地坚持要这么做,可见他还满固执的。滔滔不绝的一张嘴,彻底破坏了寡言的形象。应该说,这下子神经可得绷紧一点,不然只会落得跟在领地那时一样。被他耍得团团转。



他的个性或许就跟公公一样,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改变意见了。「沉着的暴君」这种形容乍看之下相互矛盾,但套用在丈夫身上似乎就足以成立。



从婆婆口中得知的那个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冷酷的男人,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丈夫吗?不过,就算真的是别人假冒,很可惜的是拜蕾塔也无法察觉。



最后还是因为想不到什么好的拒绝借口,变成两个人要一同出门。



吃完早餐,并换了衣服之后,已是午餐时间。



两人约在玄关的大厅碰面,因此当拜蕾塔走下楼梯时,安纳尔德已经无所事事地站在那边。他身上穿着浅灰色的西装外套及水蓝色衬衫,搭配黑色休闲裤这样简单的打扮,然而不管他穿着什么看起来都很优雅。身材苗条清瘦又高挑,手脚也都很长,整个人的比例很好。



虽然说衣物本身质感也很不错,不过原来如此啊,难怪女性会深受他的吸引呢!要是穿上我们家的商品,肯定会有很好的宣传效果。然而,现在只能拼命压抑下逐渐滚滚冒出的商人思考。



今天本来想趁着出门买东西时顺便到工厂露个脸,试试看新的染料,但现在总不能带着安纳尔德过去。



正想着「事情变得真是麻烦」一边走下楼梯时,一个不小心拐到脚,拜蕾塔整个人也跟着重心不稳地踉跄了一下。



回过神来,发现安纳尔德立刻上前扶住自己的身体。



他是穿起衣服显瘦的类型,但可以感觉得出他的手臂有多么精壮,而且也有立刻上前救助这样温柔的一面。然而,他却也是害得拜蕾塔在大白天就站不稳脚步的元凶。



「别太勉强自己喔。」



「什……还不都是你不懂得节制!」



羞耻的感受让脸都热了起来。面对一个没什么经验的人,他真可说是随心所欲!拜蕾塔简直像失去意识般睡着之后,不知道还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似乎是被一路玩弄到接近黎明为止。虽然不晓得一般来说夫妻之间会做到什么程度,既然身体都做出反抗,肯定就是太过头了吧!



「应该要怪你太有魅力了吧?」



「在把问题推给别人之前,你应该要先斥责一下自己的理智吧……」



「我在这方面本来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所以也觉得想不透。换句话说,应该就是你太会诱惑人了吧?实在很难节制下来,真是伤脑筋呢!」



「到底是哪里有诱惑你的要素了啊?」



拜蕾塔不禁对他投以无法理解的眼神,安纳尔德感觉就像伤脑筋地露出微笑。



难得见到有人说出口的话跟表现出来的态度可以相差这么多。内心涌上一股很想把恬不知耻、大放厥词的丈夫的鼻子给打断的冲动,但拜蕾塔还是强忍了下来。



「看你这样毫无自觉的反应,未来真是堪忧。但应该只要多做个几次就比较能平复下来,请你再配合一阵子,而且这也是赌注的一环。」



已经够多次了吧?让丈夫得以满足的次数,到底是几次啊?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但也说不出「随你高兴」的拜蕾塔,不禁把话吞了回去。



这意思是要在赌注的这一个月内每天尽情上床,腻了之后就弃若敝屣了吗?拜蕾塔再次认定他果真是个烂透的男人。



尽管想轻轻推开安纳尔德的手臂,他却一动也不动,不如说环抱住腰间的手臂还稍微增加了一点力道。



「那个,可以请你放手吗?」



「喔,不好意思,一个不注意就看你看得入迷了。这件洋装很漂亮,浅紫色也跟你很相衬……但看你这么毫无防备的样子,真亏至今都能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是什么意思?记忆中也只有丈夫像这样粗鲁地对待自己。



这时,过去的苦涩记忆掠过脑海,但还是觉得不比他的行径过分。



「真想朝你的头上泼下一大盆冷水,让你清醒一点!」



「哈哈,那感觉也满有趣的,不过现在马车已经在门外等了,虽然有点可惜,我们还是先走吧。」



哪里可惜了?



小心我真的拿水从你的头泼下去。



一边深思着这种可怕的事情,拜蕾塔不禁痛切地期望着一如事前得到的情报中,那个不带感情又冷血的丈夫能够归来。



从领地回来之后,他整个人感觉就不太对劲。不只是夜晚的行为,更重要的是他看向自己的视线似乎充满宠溺,虽然至今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但那会让人陷入他对自己抱持好感的错觉中;然而自己终究只是个恋爱初学者,尽管应该是有所误会,依然会觉得很不自在。



甩开在内心渐渐萌芽的情感并走出玄关,只见一如丈夫所说,马车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在往帝都高级商店林立的区域前进的马车里,安纳尔德语气快活地问:



「你今天打算去哪里呢?」



「这个嘛……」



庆功宴上要穿的礼服在前往斯瓦岗领地之前就已经订好了,因此本来是要去自己经营的店,但如此一来,感觉就会被知道事情原委的店员吐嘈,怎么想都觉得无地自容。此外,也实在不太想带着他踏入自己的生活圈之中,所以才先含糊其辞地回应,拼命绞尽脑汁思考。



可以的话,希望能借着这次机会,让他产生再也不想跟女人一起上街买东西的念头,但说到头来,男人陪同女人逛街会觉得无聊到底是怎么回事?完全无法想像。不管怎么想,自己没有恋爱经验的人生中,也不可能会有能够当作参考的知识。



一边在心中左思右想着,拜蕾塔的目光看向马车外头的景色。



拜蕾塔回想起以前因为工作关系,跟公公一起走在帝都街上时,曾请他一起到自己经营的商店去,但他却觉得待在陈列着满满服饰及宝石类的店里如坐针毡,而感到相当不开心的事情。



尽管父子俩感情不好,终究还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他,肯定也不喜欢那种环境。他刚才说之前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大概是因为这样才会不知道那种感觉──实际上体验过一次,一定就会感到厌烦不已。



毕竟自己在经营服饰业,总觉得有点难以踏入同行的店家,所以就去宝石商店吧!之前刚好订购了宝石,刚好是也能在庆功宴上配戴的款式,一般来说很难对乱花钱的人抱持好感吧?从这种小地方一点一点惹他讨厌的话,他答应离婚的机率也会跟着提高。



很好。就这么下定决心的拜蕾塔扬起灿烂的微笑。



「请到琵雅蒙堤宝石店。」



然而一踏进店里就后悔了。



「拜蕾塔小姐,您来的真是时候!」



安纳尔德一打开时髦的门扉,看到拜蕾塔身影的店长就搓着双手跑了过来。他是这间宝石店第三代的经营者,虽然是个年纪跟舅舅差不多的男人,就沉稳这点来说,总是会让人不禁怀疑他到底几岁。



「哎、哎呀,店长这么忙,不用特地招呼也没关系的。」



「之前去采购的人昨天回来了。哎呀,真不愧是拜蕾塔小姐,照着您的意见前往东部一看,竟到处都是高品质的宝石!来,快来看看──」



「哇啊,你们进了好多我之前订的宝石呢,真是令人感激!」



为了打断店长的话,拜蕾塔大声地这么说。虽然很后悔踏入常来的这间店,但为时已晚了。她这才回想起曾陪这位店长商量过关于这间店经营上的事情。正是当时给出的各种意见,导致了现在这样的状况。



早知道就不要来经常光顾的店了,但已无力回天。



店长说的话全都听进耳里的安纳尔德,疑惑地歪头问道:



「你给店长采购上的建议吗?」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



「就是说呀!只要是拜蕾塔小姐说接下来会流行的东西,肯定就会掀起一阵风潮。这次听她说要到东部采购时,我还不禁怀疑那种深山地区怎么可能会有金银之类的宝石呢──没想到竟然是黄水晶,而且还是高品质的!然而当地却因为缺乏加工技术,就将这些东西当成碎石扔在一旁。对了,下次请再陪我商量一下设计上的事吧!我们做出了好几幅设计图,希望您可以提供一些建议。」



「想请她提供建议?」



安纳尔德这么反问之后,拜蕾塔不禁在内心发出哀号。



「拜蕾塔小姐的宝石设计案都相当出色!既崭新又纤细,设计大胆却不失优美。看着看着就会不禁沉迷──啊,非常抱歉,请问您是哪位呢?真难得看拜蕾塔小姐偕同男性一起来店里。」



「咦,有这么一回事吗?」



「您都一心一意地等待上战场的丈夫归来,岂不是理所当然……」



废话太多了!



讲得好像自己至今都是为了上战场的丈夫而坚守贞操一样,实在很想反驳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却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身为宝石店的经营者竟然是这副德性,店面的经营状况还真是令人担心。既然是在做生意的,真希望可以识相地观察客人的表情,并若无其事地做出适当的应对。



「初次见面,看来妻子平时多受你的照顾了。我是她的丈夫,名为安纳尔德。」



「妻子……丈夫……丈夫?喔喔,您就是安纳尔德先生!什么嘛,原来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前来,而是夫妇一起来买东西吗?那可就不能打扰两位了。但真是太好了,原来您平安从战场归来了啊。有着这番美貌的拜蕾塔小姐,无论面对谁的追求都是冷漠以待,一心只等着丈夫归来,请您务必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



店长的满脸笑容让拜蕾塔顿时语塞。在这样的气氛下,根本来不及说出自己即将要离婚这种话。自己并不是坚守着贞操等待丈夫归来,而是将人生奉献给工作,才会对恋爱不感兴趣罢了;应该说,照自己这样的个性看来,比起谈恋爱更适合赚钱就是了。



「好的,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妻子的。」



安纳尔德做出这样的亲切回应,让拜蕾塔吓了一跳。



你是那个以无比冷酷个性闻名遐迩的中校吧?如果知道那个什么冷血男人现在身处何方,还真想立刻把他找出来。



自己怎么会决定要来宝石店啊?



拜蕾塔苦恼到在内心都要抱头蹲下来了。



留下一句「去外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拜蕾塔就独自先走出宝石店,而且顿时气力尽失。安纳尔德说他还有想买的东西,于是留在店里──看起来他似乎不会像公公那样感到如坐针毡,何况他还跟店长聊开了。



这次的作战宣告失败,原因肯定出在自己还不够了解他的个性。不如说这更是给自己带来很大的打击,精神上的疲惫感实在大到难以言喻。



正当拜蕾塔在店外吐出一道重重的叹息时,路上传来一道尖锐的哀号。



「请你们不要这样!」



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一看,只见一个可爱的少女被两个男人团团围住。从男人们身上穿着军服看来,身分肯定是军人,浑身却散发出颓丧的感觉。



就像刚见面那时的公公一样。



自从缔结停战协定之后,已经过了超过一个月,在帝都里也越来越常看到这种落魄的军人。



「陪我们一下不会怎么样吧?」



「我不要,请你们放开我!」



「劝你趁我们还像这样好声好气的时候答应比较好喔!」



「两位贵为帝国军人,行径还真是令人作呕呢。」



「什么?」



拜蕾塔忍不住出声介入,回过头来的那个男人顿时语塞。另一个人则扬起满脸笑容,拍了拍对方肩膀。



「你去上那个,这个留给我!」



「这还真是个上等的女人啊,你要代替她来陪我是吗?」



「那倒是不必了,我在等人。」



拜蕾塔希望少女可以趁着自己吸引男人注意力时赶快逃开,但她只是一脸苍白、浑身颤抖地呆呆站着。何况另一个男人还是盯着少女,看起来没有要放她逃走的意思。



这下子要怎么将她带离他们身边才好呢?



「在等人?竟然让女人独自在这种地方干等,想必不是什么好男人。我看你别管他了,跟我们一起玩吧!」



这或许真的是欠缺考量的行径,不过这次是拜蕾塔受不了那种气氛才擅自走到店外来,并不全然是安纳尔德的错。



而且他们搭乘过来的马车也停在隔了一点距离的地方,可能因此让拜蕾塔看起来像是寂寞地被独自丢在路边一样。即使如此,还是听得出他们并非出自亲切的好心才这么说。



「两位不是正在工作吗?」



他们身上穿着军服,所以拜蕾塔才会这么问,然而他们只是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而已。



「我们都打赢那场战争了,给点奖励也不为过吧?」



「没错,我们可是为了帝国臣民工作了那么多年啊!」



所以才会举办胜战纪念典礼,并大举慰劳军人啊。听说还会举办游行。



说穿了,就算希望有人可以慰劳一下,不是自己跟那位少女也没差吧?更何况还是用强逼对方的方式。而且还跑来这种高级商店林立的区域搭讪,没常识也该有个限度吧?



「两位军人还真是好打发呢!我觉得你们应该要再抱持一点自豪与骄矜才是。」



「你说什么?」



「就算你是女人,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面对动怒的两人,拜蕾塔一边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对方的腰间都挂着长剑,要是让他们拿出武器就有点棘手了;就算想应战,手无寸铁的自己也无能为力。



说起来,应该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也只有手中一个小小的提包而已。



正当拜蕾塔若无其事地环视四周,观察看看有没有其他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时,身后传来一道称得上沉着的声音。



「让你久等了,拜蕾塔。啊呀,这是怎么了吗?」



「没事。看我一个人站在店门口,这两位军人便前来询问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而已。」



回头一看,安纳尔德就自然而然地站在眼前,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宝石店出来的。他看起来对那两个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样子,直直看过来的视线当中,说不定甚至连少女都没有注意到。不过对他自然伸过来揽过腰部的手,拜蕾塔不禁在内心挑起了眉。



「这样啊,谢谢两位这样亲切关心我的妻子。那么,我们走吧。」



「喂,站住。」



「随随便便侮辱人之后就想逃走啊!」



多亏刚才还用那种说法留了台阶,看来对方是想讨打的样子。是可以理解不想被呛了一顿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心情,但他们难道都没发现找错对手了吗?



尽管身穿便服,他依然是校级军官,怎么想都不是这两个感觉阶级就很低的男人能相提并论的对象。还是丈夫看起来就像个温和的男人呢?若是如此,也太没有看人的眼光了。



朝着安纳尔德瞥了一眼,只见他露出亲切的微笑。



拜蕾塔的本能告诉自己,这是招惹不得的状况。



脖子传来阵阵发麻的感觉,可以的话真想立刻逃得远远的;然而,却被像是要阻止自己逃亡而揽在腰上的手给阻挡着。



他在初夜也是像这样涌现怒火,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当时的记忆至今还历历在目。都看到这副表情了,那两个人为什么还会以为自己占上风啊?身为妻子的自己都想第一个逃跑了。



「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被你的女人侮辱了,她肯定没有丝毫想慰劳军人的心意。最好给我表现出诚意道歉一番。」



「对啊,拿出诚意来啦!」



「是没错,她对于慰劳军人的心意似乎略微淡薄……是说你们所属的部队及军阶为何呢?」



「什么?」



「竟然给一般市民添麻烦,看样子需要重新好好教育一番──迅速报上你们的所属的部队及军阶。」



从那目光锐利地警告的身影,完全可以看出他是个惯于位处上级下达命令的人。



「什……你难道是军人……?」



「喂,不太妙,我们赶快走吧!」



两个男人脸色大变,转眼间就逃得远远的。拜蕾塔在内心庆幸他们察觉到了双方阶级的差异。



拜蕾塔这时重新看向茫然又陶醉地望着丈夫的少女。



「已经没事了,为了避免再被人缠上,下次找亲友一起上街比较好。」



「谢、谢谢你!」



回过神来就一股劲地低头道谢的少女,接着走进了人群之中。



「米蕾娜她们会这么喜欢你,应该就是因为这样?」



丈夫无意间提起小姑的名字,因此拜蕾塔也挑起了眉。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我也听杜诺班说了,自从你嫁过来之后,好像有过很多英雄事迹,帮助继母、关心孤单又可怜的妹妹,也拯救了那些害怕父亲暴力的佣人之类的。他赞扬地说『不仅夫人及大小姐,佣人们也都很仰慕少夫人,大家看起来就像崇拜舞台女演员的观众一样』。之前在领地那时也是,你真的是动不动就会诓骗人。」



「我才没有诓骗人!」



管家他们到底都跟他说了什么啊?



一脸通红地否定之后,安纳尔德好像觉得很有趣似地轻笑起来。



「我刚才也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一幕。原来如此,像那样受人救助,确实是会让人对你着迷。」



「实际上救了她的人是你,她看你都看到着迷了喔!」



「咦,她是在看你吧?」



他打从心底感到费解地这么问,拜蕾塔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天生这么傻。



对方明显就是泛红着脸、流露出热情的视线。不过,照他的个性看来,应该只是对他人不感兴趣而已。



「话说回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有受伤吗?」



「我没事,只是被他们纠缠了一下,而且你马上就赶过来了。」



「幸好有赶上。我之前才听说部分从战场归来的士兵好像不太对劲;但那如果只是他们的个人行为就好了。」



「这样说来,你不是也会遇到危险吗?」



确实,最近帝都日报上也刊载着归来士兵跟一般市民间引发纠纷的新闻;在一片胜战气氛底下,似乎堆积着某种看不见的不满情绪。



想到这件事就顺口问了安纳尔德,他却愣愣地眨眼好几次。



「怎、怎么了吗……?」



「看到妻子替自己担心感觉真是不错,我本来以为你应该是很恨我。」



「是不至于……恨你……」



若是只能用喜欢跟讨厌来区分,应该是并不讨厌,也没有产生什么憎恨的情感。



虽然他这八年来都对自己弃之不顾,回来当晚就无视人权、迳自提出赌注,更硬是发生了关系。但无论如何,还是没有产生讨厌或憎恨那种负面情感。



但说到头来,拜蕾塔也从来没有憎恨或讨厌过一个人就是了。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听他笑咪咪地这么问,拜蕾塔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接下来是什么意思?



不,真的没关系,已经很够了,我逛不下去了。



即使在内心这样大吼大叫,拜蕾塔还是只能扬起有气无力的笑容。



回到斯瓦岗伯爵宅邸时,拜蕾塔已累到觉得头晕目眩。结果离开宝石店之后,两人在商店街到处逛逛,稍微吃了点迟来的午餐,他才心满意足似地答应回家。没想到,竟然要经过明明只是陪着出门买东西的丈夫同意才能回家,真是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才踏入伯爵家的玄关,太阳都已经渐渐西沉。



不同于脸色很糟的自己,安纳尔德始终面带和颜悦色的微笑。原以为他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温和而已,但在看到前来迎接的管家杜诺班的表情时,才发现好像也不全然是如此。



「少、少爷……请、请问是怎么了吗……」



「什么意思?」



「因为少爷嘴角上扬的表情,就连在您小时候都没见过……」



从他没用「笑容」这个词来形容,就更突显出安纳尔德平时面无表情的程度。难道现在是异常状态吗?可以的话,真希望是发生在与自己无关的状况之下。



一直只能在内心吐嘈却不能说出口的这个状况,应该也是徒增疲惫感的原因之一吧?



「哎呀……你们一起出门啊……欢迎回来。」



来到玄关的婆婆芯希雅,一看到两人就露出伤脑筋般的微笑。



婆婆投来深感同情的眼神。她不但知道拜蕾塔很想跟丈夫离婚并离开这个家,甚至很支持她。芯希雅是个很重人情礼节的人物,直到现在还很感谢拜蕾塔以前帮她摆脱公公的恶梦。之前也是她协助说服公公,让拜蕾塔走出伯爵家到外头做生意。然而她的这番奋战,眼看也就要变得毫无意义了。



毕竟半个月后就会结束这一切、离开伯爵家,拜蕾塔也在内心向她致歉。



「我们回来了,母亲大人。请问米蕾娜回来了吗?」



「嗯,她在房间里。」



「老公,我有事要找米蕾娜,就先过去了,谢谢你今天陪我去买东西。」



「有多少逛得开心吗?」



「那是当然。」



所谓逛得开心,是指一直畏畏缩缩地担心身旁的大魔王不知道何时会降临吗?还是指在露出奇异笑容的丈夫身旁瑟瑟发抖的心境呢?又或是,看着一点也不想要的东西打发时间、吃了索然无味且口感如沙的午餐呢?



无论哪件事情的程度都太高,拜蕾塔完全没有乐在其中的从容。因此尽全力说着客套话并扬起微笑,绝对不会说出其实已疲惫不堪,已经到了连视线都跟着闪烁了起来的地步。



虽然搞不太懂,但总觉得这也像是女人的固执。



不过要是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受不了了,她坚决要求一段休息时间,希望可以让心神放松一下。



在被留下来之前,拜蕾塔就拿着刚才街上买的伴手礼,连忙朝米蕾娜的房间走去。



跟安纳尔德出门逛街的三天后,就是庆功宴了。最后,还是请店家将订购的礼服送到家里来,因此没再遇上什么问题。



无论到哪里都会跟过来的安纳尔德,只要有机可趁就会出手触碰自己。如果只是亲吻或者轻微摸一下,倒还不是会令人想斥责的行径,但手要是伸到贴身衣物里,那再怎么样都非得阻止他才行。



在领地那时明明就完全没有要碰自己的意思,现在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不知道这究竟是男人的本性还是怎么回事,但对于配合他的人来说,真的觉得很受不了。



在前往庆功宴会场的马车里,也捏了一下安纳尔德的手背。



一边缩回手,丈夫满不在乎地回答。他的语气简直就像自己在阐述正义一样堂而皇之。



「但你同意这一个月可以度过夫妻生活,并在字据上签名了吧?」



「我是在字据上签名了,但就连晚上你也一直纠缠不休啊!」



「我听说新婚生活就是这样。」



「结婚都超过八年了还说是新婚,简直笑掉人大牙了吧!」



他讲的是哪一家人的新婚生活啊?而且竟把我们这段婚姻称作新婚,厚颜无耻也该有个限度。



更何况光是夜晚就已经非常足够了,他却无论早上还是中午,也不顾地点,就一副想要交媾的样子,真的很令人伤脑筋。



「至少在庆功宴开始之前,请你安分一点。」



「这个意思,是开始之后就可以了吧?」



庆功宴开始之后他到底是打算在哪里乱来啊?如果是一般的晚宴,有些时候确实是会替宾客准备休息的房间;但既然是庆功宴,应该不会那样公然准备好几间房间吧?



说到头来,拜蕾塔可压根不想在会被别人看到的地方做那种无耻的事情。



这让她不禁狠狠瞪了丈夫一眼。就算是野兽也不会发情到这种地步──那个谣传中冷静、冷酷,对其他人一点兴趣也没有的丈夫,是不是死透了呢?就算只有一小块碎片也好,不知道有没有残留在哪个地方?



真想咒杀死那个没有想太多就在字据上签名的自己。



在前往会场的路途中,拜蕾塔一直在思索有没有可以管好丈夫的方法。



这让她在庆功宴开始之前就疲惫不堪了。



在辉煌的王城里举办的庆功宴会场中,拜蕾塔重重叹出一大口气。



前来参加的所有人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在庆功宴这番欢庆气氛的加持下,整场都是既开朗又快乐的氛围。就只有拜蕾塔沉着一张脸,看起来想必格格不入吧?然而造成她这番心境的主因──丈夫,却若无其事地站在她身旁。



不过,拜蕾塔也不能一直这样沉着一张脸。这次穿的礼服是自己经营的商店新商品,以第一次亮相来说,这里可是最理想的场合,因此她必须重振起精神面对这场晚宴。



典礼军服是深绿色,上头还有用金、银细线绣出的图纹。除此之外,还会别上勋章、徽章还有阶级章,因此显得格外华丽。至于自己就得在完全不比这身军服逊色,穿起来甚至还很相衬的丈夫身旁抬头挺胸。



拜蕾塔穿的礼服是可以衬托这身典礼军服的色调,设计也相当讲究,每一处细节都是在设计师及裁缝师精湛的手艺下完成,也是店里本季最推荐的商品。可以的话,希望可以在这个场合带起话题,也想留给在场的女士们「无论是何种场合都能提供最合适的设计」之印象。



然而,看着站在身旁的丈夫,拜蕾塔不禁担心自己这身打扮或许会有些不起眼。



只能安纳尔德说真不愧为中校,一进到会场之后,堂而皇之的气魄以及沉着的态度可说是压倒群雄。说来也很可恨,但放眼整个会场,他俊美的容貌也是鹤立鸡群。其他人无论怎么打扮,都无法与他相抗衡。



不知为何这也给身为女性的自己一股挫败感,实在让人无法接受,但他这身打扮真的是帅气到让人想坦率地认输;真没想到典礼军服会这么适合他。军服本身就是设计得能够衬托出一定程度的帅气感,但这已经超越俊美的程度了。



看来今天可能谈不到什么生意,这让拜蕾塔暗自大叹一口气。



即使如此,聚集在丈夫身上的视线真的相当惊人,到处都有人投来充满热情的目光,而且不分男女。至于他本人倒是一如往常,完全不为所动;不过这副模样,也更彰显出他的存在感。



只要一出席社交场合,就会一味地挑起负面传闻的拜蕾塔,也吸引了不少带着恶意的目光。即使如此,还是不比丈夫这个众人焦点,更何况引人注目的原因本来就不一样。



拜蕾塔无意间朝着谈笑风生的一群人看去,身处众人团团围绕的中央,是一位身上配戴着许多勋章,年约五、六十岁的男子,身旁也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军人侃侃而谈。安纳尔德察觉拜蕾塔的视线,开口说:



「那一位是梵吉亚•葛兹贝尔上将阁下,应该说是前任上将阁下吧?似乎已经退役的样子。」



「他就是那位上将?」



拜蕾塔也从父亲口中听过这个名字,是一位经历多场战争、堪称英雄的军人。



然而,从他被一群人团团围绕、谈笑风生的身影看来,实在难以想像是一位屡次指挥严苛作战的人物。传闻之中,只要是他走经的道路,就连血都会烧到焦黑,甚至能将一个国家变为焦土。



「还真是一位……矮小精悍的人物呢!」



「外表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但他是一位个性敦厚,品格高尚之人。大家第一次看到他都会吓一跳,不过他也是德雷斯兰阁下的直属长官。」



「这……还真是……」



光是能够让恶魔莫弗利臣服于他,若不是有着圣人般高尚的人格,就是个性格有缺陷的人物。看着伸手摸过一头白发的梵吉亚,拜蕾塔不禁同情地想着他应该很操劳吧?



「以前我有受到阁下的帮助,他也能说是我的恩人。」



「这样啊。」



安纳尔德是莫弗利的部下,肯定是当他被长官害得吃尽苦头时提供了协助吧?看着丈夫一本正经地感谢恩人的模样,拜蕾塔不禁感受到一股战栗。因为她知道安纳尔德虽然给人对于恩情这种东西嗤之以鼻的印象,实际上却是个重情义的人。



「看你的表情,好像在想些什么失礼的事情。」



「怎么会呢,老公。我只是在想那一位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并深感钦佩。」



直觉很准的地方就跟公公一模一样。拜蕾塔想着真不愧是父子,并暗自叹息。



「总之,先喝点东西吧。你应该可以喝酒吧?」



「可以,但请别给我太烈的。」



「我知道了。」



他从附近的服务生手中接过两杯饮品,并将其中一杯递给拜蕾塔。那是一杯有点透澈的果实酒,不会太甜也不会太呛,是款喝起来十分顺口的气泡酒。竟然一下子就做出这么精准的选择,真佩服他照料女伴的能力。



真不知道是要累积与多少位女性的经验,才能如此洗练。



「谢谢。」



他自己则选了红酒,那深红醇郁的酒体,感觉就足以魅惑人心。总觉得他拿着酒杯就口并咽下红酒的身影,散发出性感的氛围。这里是为了军人举办的庆功宴,理应是相当明亮开朗的场合,四处也都能听见大家谈笑的话声,自己却不断回想起他在夜里妖艳的身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拜蕾塔傻眼地想着,看来有个俊美的丈夫也不太好。



之所以会陷入这样的思绪,也是因为周遭投来的视线已渐渐变成像平常晚宴一样的带刺目光。虽然谣言终究只是谣言,但拜蕾塔也知道那会绊倒自己。



回想起自己苦涩的过去,拜蕾塔一边思索着周遭的视线似乎可以分成几个种类,如果只是轻蔑或嫉妒还不算什么,但总觉得其中也混有下流的眼神。



正当喝了一口气泡酒并这么沉思时,安纳尔德就突然探过头来看自己的脸。



「你喜欢吗?」



「咦?」



「我听说女性通常喜欢稍微甜一点的酒,但你应该不太喜欢太甜的东西,所以就挑选了这一款,难道不太合你的口味?」



「不,这很好喝。」



「那就好。」



安纳尔德无意间扬起浅浅微笑。



是和平常一样宠溺的笑容,但因此让周遭投向拜蕾塔的视线顿时改变。所有人纷纷倒抽了一口气,感觉就像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光景似的。



就连直到刚才那些饱含轻蔑跟怀疑的目光,也掀起了一阵惊愕的涟漪。



看来即使不是冷酷又面无表情的中校,还是有用的嘛!对这副一直以来都觉得困扰至极的笑容,拜蕾塔第一次产生感谢的心情。



「真是惊人……原来你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这个时候,一道漫不经心的话,悠悠哉哉地破坏了周遭僵住的气氛。



安纳尔德向这位迎面走来的栗发男子行了一礼,简直不把站在对方身旁那位容貌华美的女性放在眼里。基本上,晚宴同行的伴侣只是一种装饰,如果来者身旁带着妻子也只会稍微致敬,若是高级娼妇就不会特别打招呼。即使如此,面对眼前惊为天人的美女也没看一眼的丈夫,恐怕是丝毫不在乎他人的美丑吧?



「我本来还想像上次那样继续逗你的,真可惜。」



「上将阁下,今日恭喜您荣任升迁。」



莫弗利•德雷斯兰中将在白天的典礼上提升了阶级,已晋升为上将。然而莫弗利皱起那副柔和的表情,打从心底感到厌烦地开口说:



「啊~嗯。你是知道我讨厌这种事情才故意这么说的吧?个性真的很差劲,真是的。好好感谢我这个宽容大量的长官吧,没问题,我就陪你转移话题。其实原本也想让你跟着晋升,无奈却没有空出来的位阶。不过,这次就用勋章跟慰劳奖金忍一忍,我会再找机会让你晋升二、三个阶级的。」



「那是当我殉职的时候吧?」



「怎么可能啊,你也舍不得留下这么有趣的夫人殉职吧?」



说人有趣是怎样,至少也要称赞是个美人吧?那样自己就能像平常一样顶上两句话了。虽然就算被他称赞,拜蕾塔也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就是了。



不过安纳尔德看起来跟莫弗利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向拜蕾塔提婚事时,父亲也有说过是他「疼爱的部下」,不过实际上看到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还真的有够自然。虽然乍看之下是散发出不让人随便靠近那种气场的丈夫,以及他那个脸上就像戴着温和面具的长官,大概是因为两人的个性其实满相近的。



「我都帮你找到这位符合那种令人深感兴趣条件的对象了,你应该没什么好抱怨的吧?」



「是的,我非常感谢长官。」



安纳尔德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对自信满满地笑着的莫弗利点了点头。



看来那个简直像要找人踢馆似的相亲条件,竟然真的是丈夫提出的──而且好像还只是因为单纯觉得很有趣,这让竟然真的吻合条件的拜蕾塔心情相当复杂。



拜托不要随便觉得人家有趣。



「我本来还很担心,但你们看起来感情满好的,我说的没错吧?」



「真没想到阁下会这么担心。」



「毕竟我是你们的媒人,而且你还那么认真地问了那种问题,当然会关心吧?」



虽然不知道丈夫是问了什么问题,但拜蕾塔对于他会因为自己是媒人而担心这点,感到相当怀疑。拜蕾塔双眼无神地想着,这个人到底是在虚情假意地说些什么……不过丈夫此时的想法好像也一样。夫妻俩不约而同抱持着同样的心情,但这让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一般来说,当媒人听见部下提出那种像要踢馆一样的结婚条件时,并不会说有符合的女生并提及拜蕾塔,而是应该劝他撤回这样的条件。



拜蕾塔至今还是对这件事怀恨在心。



「拜蕾塔,你的父亲也在那边,久违地去见见他吧?因为听见你们的传闻,让他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呢!」



传闻指的是什么事啊?



既然主导这桩婚事的本人恬不知耻地没有装出严肃的表情,甚至一副快活的样子这么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是有听说父亲从战场回来了,但平常不但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更忙于工作,因此至今都还没回过娘家。仔细想想自己还真是个无情的女儿,不只是丈夫,就连父亲也是睽违八年。



「感谢阁下的关心。」



「拜蕾塔啊,这么久没看到你,真的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不再那样年轻之后,竟更增老练的感觉。想必很感谢我在你最有市场需求的时期,尽早找到了一个结婚对象吧?」



天啊,可以直接揍他一拳吗?



从父亲口中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事迹,果不其然是个令人火大的男人。



而且这次他的地位竟然又更提高了,是连军方都没能好好控制他吗?甚至让人不禁怀疑军方是不是早就成为他的囊中物。上将这个阶级,可说是几乎站上军方的顶点了,让这种恶魔掌握实权,想也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失控。



「下次再让我去你们家玩吧,到时候就请多指教啰!」



「期待您的莅临,德雷斯兰上将阁下。」



「你们夫妻俩真的一点都不可爱耶……」



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当作称赞收下了。



和莫弗利道别后,就看到父亲在墙边与人谈笑,等他与人聊到一个段落之后,便上前攀谈。



「父亲大人,好久不见了。」



「喔喔……是拜蕾塔啊。」



朝自己看过来的父亲,似乎比记忆中还要年老许多。



眼尾的皱纹与交杂的白发,都在在让人感受到他上年纪了,足以令人感受到八年这段岁月的流逝。不过他那副身影还是个堂堂的军人,尽管多少清瘦了一些,稳稳的站姿跟以前相比一点也没有变。



这段时间有与母亲见过几次面,因此即便她此时不在父亲身边,拜蕾塔也不觉得介意。



善于社交的母亲,平时就会以军人之妻的身分将大家聚在一起。战争期间,也会倾听父亲部下的妻子们抱怨或是加以照拂,并顾虑到许多小细节。



现在应该也正在会场的某个地方与人交谈吧?



「这次恭喜您荣升,准将阁下。」



「喔,谢谢。你有获颁勋章对吧?我听说,将补给战线各点击破的作战是你提议的。」



「那只是刚好仰赖优秀的部下才得以成功,我也有耳闻准将阁下攻陷那座桥的战绩。」



没想到父亲会亲切地与安纳尔德交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