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间章 恶女妻子的真实样貌(1 / 2)



安纳尔德也不太确定是什么时候察觉自己欠缺所谓情感这种东西。说是欠缺或许太夸大了。不如说是相当迟钝吧?而且还只有两种情感──平常的感受,以及不快的感受。



安纳尔德在父亲的领地出生之后,就在那里长大,但从小就是个面无表情又几乎不太说话的孩子。说不定,从那时候就若有似无地产生一点自觉了。



父亲去上战场的期间,在照料生病的母亲时,他更是强烈感受到自己几乎没有什么情感起伏。尽管佣人跟母亲都很担心安纳尔德,他却无法用同样的心情回应他们。



尤其是母亲在生病之后,就像顿悟自己不久于人世似的,遥想着被留下的儿子的将来,几乎每天都以泪洗面。看母亲哭成这样让他很伤脑筋,于是他就一边观察周遭的人,思考自己要露出怎样的表情才好,要说出怎样的话才好,以应对各种情绪。



会去照料母亲的花坛并摘花给她看,也是其中一环。多亏这个举动,引来以园丁跟执事长为首的佣人们的同情,倒是令人感激。



但这样的行为其实相当劳心费神,当母亲过世之后,安纳尔德又重回平常不太说话又面无表情的态度,然而佣人们却以为是丧母的打击所致,并没有多加干涉。



直到父亲从战场归来之前都待在领地的安纳尔德,在佣人们的围绕下静静地生活。单调缓慢又理所当然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既没有特别想要奋起上进,也不会感到低落消沉。



如此平淡地度过每一天。



从战场归来的父亲因为母亲病逝的缘故开始成天酗酒,自己也因为罹患肺病而退役,因此都待在宅邸里。父亲只来过领地一次,立刻又回到帝都的宅邸去了。在这状况下,势必也会把自己叫回帝都,但看着酒醉又自甘堕落的父亲,安纳尔德感到不快,后来就照着瓦纳鲁多的意思去就读帝都的学校。由于学校备有宿舍,也就不必回家看到父亲那副模样了。



这样的自己之所以成为军人,是受到现在的长官莫弗利•德雷斯兰的邀请。



他也正是当安纳尔德第一次参加晚宴,被素未谋面的贵妇人袭击、遭到侵犯时前来救助的人物。当然,对他人毫无兴趣的自己不可能知道他是谁,只觉得是个奇怪的男人。



「没想到竟然会去救助男人,我是不是也快不行了呢……」



在晚宴后院的月光照耀下,年轻男子态度轻浮地这么发着牢骚。从他那副毫不矫情的模样中,看不出刚才冲进男女发生关系的房里、将自己一把抱起的粗鲁态度。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服,平静的安纳尔德注视着眼前这个一头栗发的男人。



「那你别来救助不就得了?」



「如此一来,你就会解决掉她吧?你没听说过莱登沃尔伯爵夫人吗?就算是那种恶女也有好利用的地方。不过你岂止对他人不感兴趣,对自己似乎也是呢。」



就算对异性不感兴趣,会伴随实际伤害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虽然并没有特别对异性抱持兴趣,但对于身体被迳自拿去利用而丧失了童贞这点,只产生满心厌恶。而且自己的身体还是起了生理反应,也让安纳尔德觉得遭到背叛似地感到恼火。



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他变得讨厌女性。然而自己身上出现一个像是弱点的东西,也让他难以忍受。



「我还是觉得很不愉快。虽然我不会对于已经过去的事情再多费唇舌,但这次给我了很大的教训,下次会好好应对。」



看着面无表情而且语气平淡的安纳尔德,莫弗利深感兴趣地眨了眨一双红眼。



「论斯瓦岗伯爵家的家世,应该跟莱登沃尔伯爵家不分上下才是。没想到长子的想法还真是奇特呢!这么说来,现任伯爵原本是个军人对吧?话虽如此,也不算是军人派。」



盖罕达帝国现在有两大势力互相抗衡。



分别是由旧帝国时代的贵族构成的帝国贵族派,以及由家世历史尚浅的贵族和平民军人所构成的军人派。



将重心摆在战争上的这个国家,最近是军人派的势力比较强大。对贵族派来说,这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容忍的事情。



斯瓦岗伯爵家只论血脉来说,确实是旧帝国贵族,有着悠久的家世历史,也经营着富饶的领地。一开始并没有多想这场晚宴会邀请自己背后的意图就来参加了,但这么说来,或许正是贵族派想拉拢人才。



但说真的,对安纳尔德来说怎样都好。



「我对这些事没有兴趣。」



酗酒成性的父亲应该也是吧?



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从军,但他肯定对派阀斗争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们是想拉拢你,才会派她来设局。那么,我也还能来笼络你吗?」



「笼络?」



「我是军人派的啦。」



「那你还正大光明地参加贵族派的晚宴?」



「对方也知道啊。何况这场晚宴也不用遮住脸。所以我才像来找麻烦一样前来参加了。」



「这样啊。」



安纳尔德不禁觉得他疯了,不过会感到有趣的基准,本来就因人而异。这不是他能说三道四的事情。



一边这么想着并做出回应之后,对方思索般点了点头。



「你就像个人偶一样耶。一副觉得人生很无趣的样子。」



「你看起来倒是满快活的。」



「呵呵,这还是头一次听人不带任何情绪地对我这么说啊。既非嫉妒,也不是揶揄,更不是贬低。太有趣了,你啊,要不要来当军人?我觉得应该满适合的喔!」



那晚就这么在没有给出明确回应的状况下道别,但隔天却有军官学校的入学资料送到宿舍过来。明明连考试都没有参加,却莫名其妙就收到合格通知了。



但因为也没有其他特别想做的事情,安纳尔德就这么进入军官学校,一路念到毕业。在毕业之后立刻被分配到的部队上,不但跟那个男人重逢,对方还成了自己的长官。



「咦?你还是一样,一脸了无生趣的样子耶。」



分配到部队的第一天去向长官打招呼时,他一脸和蔼可亲的样子笑了笑。



这时候的安纳尔德,已经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个面容和蔼的恶魔了。



酗酒、玩女人、赌博,样样都来。极尽享乐之能事,只把战争当余兴的男人。比起自己,他更是个性格有瑕疵的人。



「人生就是需要一点刺激嘛,来,一起好好享受吧。」



在恶魔的引诱下,来到的地方是混沌的纷争地带。



本来是从小型部族之间对立所引发的纷争,不知从何时开始让帝国有了干涉的余地。虽然不知道高层是怎么想的,但这场纷争的规模并不需要帝国多管闲事。然而莫弗利却大放厥词地表示,就像在参加一场单纯的游戏一样。



「对方手上只有农具,而且只会毫无防备般地直冲过来。我们则是要使用武力排除他们。」



无论刀剑、枪枝等物资都十分充足,甚至还能进行轰炸。就人数来说,也是帝国这边压倒性的多──根本是一场镇压。



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有趣,但身为长官的莫弗利始终都面带笑容,轻松结束了这场纷争。几年过去,当两人一起踏过好几处战场之后,安纳尔德对他说出无意间听到的传闻。



在被分配到的豪华办公室里优雅地品茗的莫弗利,将注意力从文件上移开。



「中将阁下,您知道自己似乎被称为『栗发的恶魔』吗?」



一开始配属到他底下的部队时,他的浑名已经传遍整个帝国,现在甚至传到国外去了,让人不禁傻眼地想,他究竟是做了多么可怕的恶魔行径。



「你则是被称作『战场上的灰狐』吧。比起生物,我觉得虚构中的产物比较好,你觉得呢?」



「我没有任何想法。不过给人的印象至少还是身上流着鲜血的生物,这样比较好吧?」



自己一天到晚被这个长官当作人偶看待。虽然是敌人的观点,至少从世人角度看来自己似乎还是个生物。



「但也带有冷血、冷酷的意思,这些你就不在意了啊?不过,算了。我觉得有趣的地方在于狐狸看起来跟猫满像的,但其实是犬科。虽然警戒心很强,好奇心也很旺盛。」



「所以?」



「其实套用在你身上感觉满贴切的。我觉得你是那种好奇心旺盛,要是对上你的喜好,就会陷得很深的那种类型。」



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这么说。



说到头来,自己从来没有对任何事情感兴趣到热衷的程度。也搞不太懂什么是好奇心。



「是说啊,我换个话题,你有回老家吗?」



「不,从军官学校毕业之后就再也没回去了。」



「也是呢,我知道。唉,这该怎么办呢……」



恶魔般的男人难得露出思考的模样。然而,他立刻就扬起笑容。



安纳尔德早就熟知这抹笑容有多可疑,于是马上升起戒心。



「你应该知道很快就要被派遣到南部作战了吧?但这次的南部之战可能会打很久喔。我希望你能在那场战事上带领一个部队,所以想让你升迁。为此,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呢?」



「找个对象结婚吧,你的人生一定会变得很有趣喔!」



实在很想问他「由结婚对象让自已的人生变有趣」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你喜欢怎样的对象呢?可爱型、美女型、狗狗型,还是疗愈型?或者出乎意料地喜欢有虐待倾向的女生?」



究竟是担心单身的自己会感到寂寞,还是出自要跟他一样因异性而受尽纠缠这种倒添麻烦、多管闲事的好意呢?不过以莫弗利的情况来说,全都他自作自受就是了。



无论如何,安纳尔德也很清楚自己无法反驳这个恶魔般的长官;虽然知道,但也明白这并不是能够随便答应的事情。



「我记得没错的话,说我讨厌女人的正是阁下吧?」



「是啦,毕竟刚好碰上你失去童贞、把你救出来的人就是我嘛!我也知道,你后来有适当地一边控制感情玩了一阵子,更明白你最近更是打从心底嫌麻烦。既不主动靠近,面对倒贴的人也都不搭理,这样的男人就是讨厌女人了吧?但是啊,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一段路喔。正因如此,我才给在这方面的欲望几乎干涸的可怜部下提出了这个建议,妻子可是特别的存在喔。」



「我认为这世上透过相亲的婚姻大多都不会顺遂。更重要的是,听未婚的阁下这么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因为我最喜欢夜夜笙歌啦,要是娶了老婆就很难这样玩了。这也是原因之一啦,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升迁。只要阶级提升了,你最讨厌的女人就会群起涌过来喔。趁现在就先采取行动比较好。」



尽管对于他想用这种说词说服自己感到傻眼,还是决定尽量配合一下。



「这样啊,那说起我希望的条件,大概就是想找个有骨气又有胆识,而且具备强悍实力的对象。」



「咦,那指的是女性吗?」



「当然,我并没有想跟同性搞在一起的嗜好。」



「你喜欢那种女生啊,真的吗?是要娶来做什么?人家踢你会觉得高兴之类吗?天啊,我要对你改观了。」



莫弗利乐得拍起手来,这好像逗得他很开心的样子。



这个回答让长官大吃一惊真是太好了。毕竟自己只是随便列举出期望招募到的新兵条件而已,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女性?如此一来,要自己结婚这件事应该也会不了了之。



「咦~就算在军队中可能也找不到几个这样的人,何况是女生啊。嗯?等一下喔,我记得他们家的女儿好像就是这种感觉耶。」



长官说出如此不祥的一句话,接着就拍了一下手。



「有耶,有喔有喔,有个女生完全符合你的条件!」



安纳尔德不禁佩服起没有失礼地反问一句「真的假的」的自己,真是明白事理。



不过到头来还是没跟那个妻子碰面就上了战场,并在八年后收到挑衅般的离婚书状。大概真的像自己提出的条件一样,既有骨气又有胆识吧!有没有具备强悍实力就不得而知了。



因此产生兴趣之后,安纳尔德一回到帝都就开始搜集关于妻子的情报,没想到竟是个可怕的恶女,于是转瞬间就拟定好如何惩治她的计画。或许是联想到当时夺走自己童贞的恶女,而兼具了在某方面来说的复仇吧?



但那在自私自利的初夜过后,才发现这样的臆测大错特错,然而木已成舟。



到了隔天早上,留下还在沉睡的妻子就下楼吃早餐时,刚好与几乎是初次见面的继母及妹妹碰面。



自己跟父亲的后妻几乎没有接触过。当时已经就坐的继母芯希雅以及算是妹妹的米蕾娜正在吃早餐,已经吃完的父亲正在喝餐后茶,一看见安纳尔德现身还不小心呛到一口。



他应该有听管家杜诺班说过自己昨晚就回来的事情,怎么还会这么慌张?是不是没想过自己会出现在早晨的餐桌上啊?



安纳尔德无视父亲的反应,看向并肩坐在对面的母女俩。她们看着走进餐厅的安纳尔德都不禁愣在原地,简直就像遭遇到怪物一样脸色苍白。



「早安。」



「呃,嗯。早安。安纳尔德,你回来了啊?」



「我昨天半夜才回到这里,所以没能跟各位打招呼。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会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安纳尔德在餐桌旁就坐并用起早餐后,继母露出生硬的笑容。



「这样啊。你才刚平安地从战地归来,请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



对继母来说,肯定从未想过自己会回来这个宅邸吧?明是如此,尽管有些僵硬但还是逼着自己扬起笑容,看了就令人厌烦。讨厌女人的自己,遇上会结伴成群的女人更是感到不快。



安纳尔德感受到跟平常一样的厌恶感,但这才发现直到昨晚对妻子抱持的那股憎恨,不知何时已然消弭。仔细想想,那真是个难以捉摸的女人。不,打从一开始自己会对她抱持兴趣就很奇怪了。



安纳尔德一边咀嚼着柔软的面包,并若无其事地分别观察起眼前这两个女人。她们似乎觉得自己很碍事,却不知道是针对什么事情才产生这样的念头。在报告上已经看过她们跟拜蕾塔感情很好,会不会是为了她而想将自己赶走呢?



「那个……你有跟姊姊大人说过话了吗?」



他看向语带顾虑地对自己搭话的妹妹。安纳尔德平静的目光投向那个有着一头遗传自母亲的金发,以及跟父亲同为浅蓝色眼睛的少女,从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胆怯和恐惧的神色。



从来不记得自己跟米蕾娜曾经交谈过什么,这说不定是她第一次主动对自己开口吧?就算不用特地去看那微微颤抖的手,也能明白她感到害怕。即使如此还是特地这样问,应该就代表她比自已所想的更加仰慕拜蕾塔;换句话说就是她的同伙,也是该排除的对象。



即使只是弱小的同伙,聚集在一起也会造成大麻烦。在经历过的战争中也证实了这一点。不得轻敌,也不得大意。



安纳尔德点了点头回应。



「只是稍微谈了一点近况,还有关于往后的事情。」



「这样啊。」



那道试探般的视线,似乎是想看清安纳尔德往后的态度。只要表现出一点会危害到妻子的举动,应该就会遭到妹妹某种程度的反击。就算想排除妹妹,同样也会立刻传到妻子耳中吧?也就是说,她们站在同一战线啊。



相对的,自己的同伙暂且是父亲吗?



「你跟她真要好呢。」



「姊姊大人是我的恩人,曾给予我援手,在那之后也都一直很疼爱我。姊姊大人是一位相当优秀的人物,也很温柔,所以请你不要伤害她,也绝对不要害她哭。」



现在是没有打算伤害她。如果妻子是一如传闻那样的恶女,要怎么伤害她都不会有所迟疑。但昨晚那件事,让安纳尔德决定先观察状况并重新搜集情报;他体认到由自己亲眼看见、做出判断还是比较重要,他人搜集的情报终究欠缺可信度。



然而,昨晚已经狠狠地惹哭她了。